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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的设计者_[日]森村诚一【完结】(4)

  这时,夜已深,大门口不见其他人影,这使水木感到放心。

  “是水木先生吗?”

  见到他走过来,年轻女人先开口道。

  “噢,是财川先生的太太呀。”

  可是,当水木走到她跟前时,那女人却突然哧哧地笑起来了。

  “讨厌鬼,谁叫你开这样的玩笑?”

  说着,亲昵地拍打着水本的肩膀。

  “太太,您怎么啦?”

  “刚才,在电话中,我就听出是你在搞恶作剧呢。你别开玩笑,赶快回屋去吧,要知道,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值得纪念的仪式在等着我们呢。”

  财川夫人谜一般的眼光,娇媚地注视着水木。

  “太太,您恐怕弄错了,我不是开玩笑,您的丈夫确实……”

  “您还开玩笑哪,这可不行。”

  财川夫人说着,拉起水木的手,这时候她似乎才发现到水木的衣着和她丈夫的截然不同。

  “怎么,你穿这样的衣服?”

  她眼睛里泛起了怀疑的目光。

  “我叫水木,是本地人。我希望太太别和我开玩笑了,您丈夫不好啦!”

  “怎么,您不是我丈夫?”

  “不是,难道说,我和您丈夫很相象吗?”

  现在水木想起来了,刚才看到躺在他家门口的她的丈夫时,觉得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原来是因为和自己长得很相象的缘故。两人相象得如此逼真。以至连死者的妻子一时都难以分辨出来。只是因为当时事出突然,加上那不速之客血淋淋的一副凄惨模样,水木才没意识到这一点。

  “总之,您一看就知道了。总之,您跟我去。”

  水木重复着“总之”两个字,抽回被对方拉住的手。

  看来,年轻的女人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了。

  二

  水木时彦每日过着象死一般的百无聊赖的生活。人活着应该有强烈的生命的感触,可是他没有。

  但是,他不想自杀。自杀本身是痛苦的,多少需要些勇气。在现在这样每天慢性自杀似的生活中,他不愿重复这种麻烦。

  现在,他寄生在这伊豆东海岸的网盐温泉镇。过去他曾是一个流氓暴力集团的成员,这个暴力团体在以横滨为中心的关东地区拥有势力。后来,这个暴力集团遭到警方镇压,水木时彦达到这个小小的温泉镇来投靠母亲娘家的一个远亲。由于这里的生活比较舒适,他终于住下来了。可是,就象泡进了微温的温泉水中一样,不知不觉地,他失去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网盐温泉镇风光秀丽,景色宜人。这里冬暖夏凉,不仅温泉丰富,而且近海浅滩是绝妙的海水浴场,所以,一年四季宾客如云。

  钢筋水泥结构的旅馆,服务设施齐备,不比都市一流饭店逊色。游客中有各种各样、各个阶层的人,有许多从京滨方面来的观光团体、新婚夫妇,使这个小镇一年到头热闹非凡。

  这里是旅游胜地,理想的度假场所。因而,映入低声下气为别人服务的水木眼中的,是人们兴高采烈、尽情游乐的神情。

  大部分的游客也是终年匆匆忙忙,辛勤劳作,只不过想利用短暂的休假,探身温泉,洗涤生活中的污垢。可是在水木看来,好象是世人只把他排挤出游乐之列似的。

  他在火车站前为旅馆拉客人。刚刚下了火车聚集在车站前的客人中,有些人还没有预订下住宿旅馆,水木把这些人介绍到和自己签下合同的某些旅馆里来,以赚得一定工钱。此外,还可以在旅馆里蹭顿饭、洗个澡,借此机会还可认识酒巴间的临时女帮工。有时,意外地分享到她们的肉体。因而,他可以说是旅馆的名副其实的寄生者。

  可是,好景不长,各家旅馆都配备了专门的向导服务员,预先未订住宿的客人的数量随之骤减。这样一来,水木再也没有过去那样的甜头可舐了。

  明媚的风光,宜人的气候,不能当饭吃。水木本想起此空档离开这块亡命之地。可是,生活在这温柔仙境里,就象泡在温泉里一样,他的身心已经变得懒散了。

  他觉得要是离开这里就要患重感冒似的。总之,他已经习惯这个环境了,他也不愿受雇于人。现在,他还能勉强为旅馆拉客,招揽生意。如实在混不下去了,也只好去当哪一家旅馆的专职职员了。

  多少有点儿野心的人都奔往大城市了。至今还逗留在这小镇上的,不是象水木一样被城市抛出来的,就是被这温泉小镇磨去锐气的人,再者就是妇人、老人和孩子了。这里,所有的旅馆都苦于长工劳动力不足。

  有一段时间,水木觉得不能光靠给旅馆介绍顾客为生,于是,就转当摄影师。他到风景地、植物园等地方,专门给游客拍摄纪念照片。

  可是这也不是好买卖。大部分游客都各自携带照相机。于是,他用摄影挣下的一些钱,把到这儿之后就一直租借的那间小屋略加改造,开设了裸体照片展览室。

  这种行当,的确能够吸引观光团体的客人,获利不小。可是好景仍然不长,很快就被警察盯上了。一天,他被警方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幸亏仅是警告而已,没有让留下指纹,就获赦免。但是警方警告他,如若重犯,定当严惩。

  这样,他又回到火车站前来了。每天,当他看到那些衣冠楚整、携带美女的游客时,嫉妒之心油然而生,甚至产生杀人的念头。

  “在这广大的世界中,难道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吗?”

  他这样想着。可是毫无办法寻觅到如意的地方。否则,他决不会在这乡下温泉镇再泡下去了。他意识到,如果搞不好,他甚至会被人从这块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撵出去的。

  他希望整个世界天翻地覆,让一切既成的东西都颠倒过来,这样或许能使由已有机可乘。

  水木把人生比作长途列车。在这样的列车里,一开始就占有座席者,一直到终点也占据着座席;但最初被挤丢座席者,只能始终站着。

  站立者要想获得好座席,除非列车中途发生什么故障,乘客改车换席,才能有这种机会。否则,将永远站立着。

  水木刚乘上人生的列车时,就已经失去座席了。

  记得,他刚入大学不久,父亲就因交通事故而身遭不幸,母亲也因病相继死去。他为了能满足生活的要求,成了暴力集团的成员。

  他的父亲原来是横滨市一家运输公司的会计。为人耿直,兢兢业业地工作。

  从小就看着父亲辛辛苦苦劳作的水木,深感父亲从早到晚为他人拨弄算盘,度过一生的生活是极其无聊的,甚至是愚蠢的。他压根不想去当这样的职员。

  父亲每天上下班时问象用图章刻出来似的:早九时上班,晚六时下班。父亲为人沉默寡言,水木也很少见到父母交谈过。父亲回家后,如果别人不去理他,他也会象一块木头似的,默默地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但一家人之间没有产生过什么仇恨。看来母亲对为侍奉丈夫而活着,没有什么不满和疑问。一家三口人默默地围住饭桌,默默地吃着饭、喝着茶,然后,又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电视。这似乎不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男人、女人、孩子同居的小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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