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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债权_[日]森村诚一【完结】(6)

  即使是丈夫的物品,也都不是些紧要的东西。因为把租赁的公寓作为新婚洞房,夫妻俩只拿了最少限度的行李。现在留下的少量衣服和身边物品就成了丈夫的遗物。家形最后离开家里的早上,和往常一样穿着上班时的黑色西装,仅仅带了五万左右日元。如果是计划性的离家出走,应当带上一些钱或值钱的东西,但当时确实看不出任何迹象。

  鲇子特别注意那些相册、笔记本和旧信件之类的东西。可是,好像家形在结婚前做过大致整理,找不到什么日记和旧信件。相册中也看不出能提示家形行踪的照片。好几本相册中记录了家形从幼儿园到进入大学到进入社会到结婚半生的生活史,但是,没有看到和家形特别亲密的女性照片。也确实有和女人一起拍摄的照片,但都是团体照片。鲇子打算以后向家形的父母和朋友确认所有在相册中出现的人的身份。

  在整理遗物时,鲇子发现搁置丈夫身边物品的壁橱的角落里有一个纸箱。鲇子从来没有碰过那儿。纸箱用橡胶带重重包裹着。鲇子试着抬起来,箱子沉甸甸的,很重。如果不经意地抬起来,那个重量准会让人闪了腰。

  鲇子用剪子剪开橡胶带,打开了纸箱。纸箱中堆放着大量的法律书籍,《民法》、《刑法》、《宪法》、《刑事诉讼法》、《心理学》、《六法全书》等等书籍塞得满满的。翻翻这些书,书上到处都标记着红色旁线和注释。这些应该是家形以律师为志向时学习的教材。应该是在放弃律师志向时,家形也把这些教材塞进了这个纸箱严严实实地封存起来。这是封存丈夫梦想的箱子。这个箱子一直保存着,鲇子从中感受到了丈夫对梦想的依恋。

  鲇子感觉自己窥破了丈夫的私人秘密。这个纸箱也就是家形心中的那堵围墙。在容纳家形身边物品的壁橱的最深处的地方,隐藏着那个纸箱。为了让鲇子不会注意到这个箱子,家形确实藏起了它。而藏起它是为了不想让妻子看到。

  终于还是看了不能看的东西。她慌慌张张地想合上纸箱盖,正在此时,她突然看到一捆杂志和剪报。因为这些东西明显和法律书籍不同,所以引起了鲇子的注意。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和丈夫梦想的纪念物一起保存起来呢?她犹豫着从纸箱中拿出杂志和剪报。

  丈夫肯定是因为某方面的兴趣才会保存那些杂志和剪报的,而且应该这些东西也不想让鲇子看到,否则的话就不会和放弃梦想的纪念品一起,藏匿在纸箱的底层。这些东西在结婚前没有被处理掉,说明这一定是丈夫不能丢弃的东西。

  剪报上报道的是三年前琦玉县发生的一起恶性杀人事件。这是一起21岁的超市女店员驾驶自己的汽车从工作地点下班回家的途中,被歹徒袭击强暴后与车一起推进住宅附近的泥塘里的犯罪事件。

  父亲担心深夜未归的女儿,四处寻找但不见踪影。当时女店员是准时从店里下班的,但在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次日早上,有人发现泥塘的水面上浮着大量的油,就乘坐小船下去看个究竟,这时才发现了泥塘里沉没的汽车。同时也确认在汽油漂浮的水面附近的岸边道路上,有汽车被推下的痕迹。人们叫来潜水员,用绳索将水里的汽车和吊车连接在一起,将汽车从水里拉出来。这时发现了车里有一具女性尸体。而死者就是失踪的超市女店员。发现死者身上有凌辱过的伤痕,在脖子两边有大拇指和四指的掐痕。受害者应该是被歹徒用两手扼住脖子窒息而死的。

  推测受害者是在回家路上遇上了歹徒,被施加强暴后掐住脖子杀害,和汽车一起推入了泥塘。但是,推下泥塘时受害者尚有气息,所以直接死因是溺死。

  和剪报放在一起的杂志,也都是以这起事件为专题报道的周刊杂志和月刊杂志。家形一定是对这件事非常关心,才会收集这些报道的剪报和登载专题新闻的杂志。为什么他会对这起事件这么有兴趣呢?此事发生在三年前的6月3号,家形也曾说过三年前因为某个契机放弃他的律师梦想。如果是三年前,那正好和此事发生的时间相符。丈夫所说的那个契机难道就是指这件事吗?

  丈夫说很清楚自己不是当律师的材料。如果就是因为这个契机,丈夫的律师梦想受到挫折,那么他和这起犯罪事件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儿鲇子不寒而栗。恐怖的联想让鲇子脊背发凉。

  难道家形就是这起犯罪事件中的歹徒?……不可能会这样。正义感强烈、梦想做一名律师的丈夫不可能强奸素不相识的女性,杀害她并将她和车一起推进泥塘,不可能做出那种穷凶极恶的事情。鲇子也没法将家形和这起犯罪事件的犯罪人的相貌联系起来。但是,如果毫无关联,为什么家形又把那些相关的剪报和专题杂志收藏在纸箱中层层包裹起来呢?

  一旦恐怖的联想萌芽,就像天空中的乌云一样,在鲇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层层密布。如果家形是凶手或者和这起犯罪事件有什么关联的话,那鲇子在和家形初次见面时感觉到的家形身上的危险性也就可以理解了。难道他身上的危险性,就是袭击、杀害女性,并将其沉入泥塘的凶残性吗?而那堵连妻子也不让跨越的围墙,就是为了将这件事封锁起来吗?

  鲇子觉得事情不是这样。危险性的种类并不相同。家形即使和这件事有关,那也是和家形的过去相关。而鲇子感受到的危险性是来源于将来的,那是一种跟随他不知会被带往何方的危险性,也正是这种危险性吸引了鲇子。

  如果这种危险性就是犯罪事件中的凶残性,那鲇子一开始不会接近家形。鲇子本能上的感觉告诉自己,家形身上的危险性是不同的。她相信自己的本能。家形不可能做出那种穷凶极恶的事情。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家形又为什么保存那些剪报和专题杂志呢?鲇子陷入了沉思。可是,鲇子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隐约感觉到这起事件和丈夫的行踪有关。如果调查这起事件的后续进展,也许能够知道丈夫的行踪。鲇子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2

  鲇子启封家形的纸箱后不久,青木晴子来了。她好像是因为担心鲇子发生什么事,所以来探望她的。

  “你看上去气色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晴子一边观察鲇子的脸色一边说。

  “总是有舍弃妻子的丈夫,真是没办法。”

  “是呀。千万不要意气消沉,你还年轻呢,如果想要再找还可以找很多。”晴子的话里暗含着要鲇子再婚的意思。鲇子从未想过再婚,但鲇子发现对家形的记忆一天天淡薄时,自己也觉得非常吃惊。夫妻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某个作家下的定义是“一对男女为了生产只是两人之间的孩子所签订的进行定期持续性交的契约”。虽然是稍稍有些言词激烈的书面语言,却颇为一语中的。虽然最近出现了DINKS(不生孩子都工作的夫妻)、契约结婚或者不性交的夫妻等新型夫妻,但大多数夫妻还是按照那个作家的定义所说,为了生孩子进行定期持续的性交生活的。

  但是,家形和鲇子还不能说已经在进行定期持续的夫妻生活。他们才仅仅经过三个月,不要说夫妻性格的同化,就是给彼此留下深刻印象的时间都不是很充裕。相比之下,彼此之间的新鲜的东西就更明显,以性生活为目的的生活中根本没有想到孩子的存在。在这种短暂的享受新婚的两人世界里,他们采取的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生活方式,这个世界没有孩子插入的空隙。新婚期间的夫妻大多是DI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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