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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流不止_[日]岛田庄司【完结】(98)

  不一会儿,据井抱着一满怀文件走了回来,往桌上一放,拿起最上边的一摞。那是一份用办公黑线装订而成的宗卷,里面是对折放齐的一沓印刷用纸。据井打开第一页,又翻了翻说道:“这是河合岁女士的尸体鉴定书。”

  据井将文件翻到其中一页,转了个方向,递到吉敷眼前。纸上画有人的头像,分别从正面、背面和侧面详细标明了伤口的位置,还附有文字注解。不过看起来是个剃了光头的男人脸,可能因为当时只有这种用纸吧。

  “颈部侧面有处伤痕,而且看上去很长,得有七厘米吧。几乎一直从下巴延伸到后颈。有她丈夫的档案吗?”

  不必吉敷出言催促,据井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资料了。吉敷又翻到第二页,这是一张标注着全身伤痕的图示,身体上画有多处伤痕,的确都伤得很重。胸口、腹部、肩膀和大腿……大致数来就有六处之多。

  再翻回到脸部的那一页,不光颈部,脸颊上也有处很大的划伤。这样看来,估计牙齿确实会露在外面。额头和耳朵上也有伤痕。

  看到这样的尸检结果,正常人都会因为凶手的残暴而惊异。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其实凶手非常胆怯,正因为恐惧,才会连刺这么多刀。明治时代,警方曾专门鉴定过被剑术大师刺死的尸体。尸身上只有一处伤痕。只用一刀,就让对方致命。

  “这是河合民夫的。”

  据井递来另一本资料,吉敷一看,图上颈部以上的部分用斜线划掉了,是因为尸体头部丢失的缘故。断面用一条实线表示,实线下方右侧,有两处三厘米左右的伤痕。

  不出所料,颈动脉被切断了。如此明显的突破口就在眼前,检察官出身的律师却没有抓住,这实在令人费解。是因为他恰巧缺乏处理颈部损伤案件的经验吗?但不管怎么说,对吉敷而言,此次造访的目的达成了。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吉敷才不远千里跑到盛冈来的。

  “夫妻俩的颈动脉都被割断了。”吉敷说道,“如此一来,凶手身上应该会溅到大量鲜血才对。面部、身上、手上,一次性溅上大量鲜血。凶手杀害了两个人,而且都是切断颈部,现场还发生过追逐打斗,很难想象凶手能两次巧妙地避开回溅的鲜血。当时凶手身上穿的衣服,事后应该没法再穿出门了。”

  抬头一看,只见据井正缓缓点着头。

  2

  “这一点也曾在终审法庭上提过,但终审法庭已不再确定案件事实了。应该更早一些提出来,事到如今才说,有些为时已晚。”

  吉敷也点了点头。在对这一点感到不解的同时,也觉得搜查官的判断太不专业。如果是故意这么做,那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说是欲盖弥彰。

  “颈动脉被切断,伤口必定会喷出大量鲜血,这一点可以说是常识。估计找遍整个日本,也不会有哪个搜查官会不知道这一点,新手外行的话倒还说得过去。”

  吉敷说完才想起,昭和三十三年,峰胁也才刚刚二十出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因为缺乏实战经验,虽然证据如此明显,却还是把恩田当成了凶手。如果当真如此,就只能说恩田倒霉了。只有逼供的手段高超,对证据的分析能力却与外行无异,恩田竟摊上了这么一个搜查官。

  “颈动脉被割断,真的会流那么多血吗?”

  “那种状况就像被人用软水管往身上喷热水一样。之前我遇到过许多有过亲身经历的嫌疑人。”

  “哦……”

  “量非常多。据说江户时代,囚犯在接受斩首刑罚时,喷出的血差不多可以装一升的瓶子一瓶半。颈动脉被割断时的出血量大体与此相当,还会像喷泉一样四溅。所以,如果凶手当时没有刻意避开的话,全身上下,包括面部都应该会被鲜血溅到。现场不也到处是血吗?”

  “确实如此。”

  “就是这样的。另外凶手必定曾在现场附近的某处洗过脸和手,那副模样根本没法见人。”

  “嗯,检察官说,这些事凶手都是在北上川完成的。”

  “恩田事件不是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发生的吗?如果做完这些事后立刻下山,到山脚时应该还没过黄昏吧。那个样子根本无法见人。现场附近有没有小河、池塘,或者水井之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记得有哪份资料提到过这一点。”

  “河合家里和伐木场里应该有洗手间和水井吧,那些地方的情况如何?”

  “似乎没有清洗过血迹的痕迹。”

  “也就是说,当时检察官的解释是,恩田幸吉在接连杀死一家三口之后,用柴刀砍下河合民夫的头部,接着手持人头,带着凶器柴刀和菜刀等物,满脸满身鲜血地走下山去。在北上川河畔清洗过面部、双手和凶器后,将人头丢弃到河边,带着凶器回了家?”

  “大致是这样的。刚听来似乎确实不大可能,但当时正值十二月,尽管当天没有下雪,积雪仍很深。当地地处乡下,一到冬天外出的人就更少。更何况事情发生在昭和三十三年,不会像在东京似的到处都是人。

  “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尸体的头。或许你觉得放在北上川河畔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但那是夏天时的情况。就当时的季节而言,倒也未必。加上当晚就下过雪,尸体的头部很可能会被积雪掩埋,也有被野兽叼走的可能。”

  野兽把人头叼走?莫非盛冈的山里还有狮子?人类的头颅,其重量堪比保龄球。据井的话听起来像是完全站在检察官那一边的。

  吉敷只得从律师的角度反驳道:“就算事情发生在昭和三十三年的冬天,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如果凶手行凶之后马上下山到河边去,到达河岸最早很可能是下午五点左右。这种时候街上应该还有微微的亮光,凶手就这样沿着北上川河边走吗?会遇到人的吧!当时控方说凶手是在哪里清洗血迹的?”

  “他们说凶手是在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河边清洗柴刀上的血迹的。”

  “柴刀上的血迹啊……虽然控方一直把这个挂在嘴边,但在我个人看来,柴刀和菜刀上的血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在于凶手面部、衣服和手上的血。这些血迹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对凶手而言这才是最可怕的。当然,用雪擦一擦的话,确实能擦掉一些,但这种程度根本不够。而且血干掉之后,会使衣服变得硬邦邦的。不管怎么样,这些血迹必须赶快用水洗掉才行。

  “人血一般会在八分钟内干掉,比水还快。全部干掉以后,身上的衣服就会硬得像胶合板,会妨碍行动。就算之后拿去洗,也很难洗掉。这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凶手最先想到的,应该是去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而不是柴刀上的。

  “但峰胁他们却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认定凶手是恩田。他们将恩田外套上沾的血迹看做是行凶时反溅回来的血,觉得需要清洗的只是柴刀和菜刀。恐怕这也成了法庭上他们的说辞。然而事实上,这种性质的行凶,血量绝非仅止于这种程度。割断颈部连杀三人,其现场景象与从未经历过的人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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