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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之承诺_周浩晖【完结】(47)

  女孩先是被吓了一跳,当她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她却又惊喜地叫了起来:“楚云?是你吗?你还活着?”

  她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想要拉住对方的双手,或许她还想来一个深qíng的拥抱。她的脸上写满了意外重逢的喜悦。她终于找到了分别多年的姐妹,她们一胞而生,更曾经血脉相连。

  可女孩并不知道,站在她对面的女人却完全是另外一副心态。在那女人眼中,她看到的不是重逢的姐妹,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只是睡了一个觉,那人便趁机偷走了我的人生。我所有的苦难都是因她而起,她所有的幸福本来都该是属于我的。”

  女人也抬起手迎接她的姐妹。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刀刃正刺进女孩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从女孩的心口流出来,女孩瞪着美丽的大眼睛,怔鄂不已。同时她听见女人冷冰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是楚云,我是叶梦诗。楚云已经死了。”

  她又发病了吗?死去的楚云究竟是她的另一半身体,还是她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

  谁能说得明白?

  我尚在恍然唏嘘,凌沐风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抬手指着我们,手腕竟在微微地打着颤。

  “yīn谋,可怕的yīn谋!你们不但害死了孟婆子和阿锤,还害死了叶梦诗……你们还想栽赃给我,想抢走我的灵儿,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他一边说一边迈步往门外走去。

  我摸起面前的茶杯,唤道:“凌先生,你要去哪里?”

  凌沐风正色道:“我要去找吴警长,揭穿你们的yīn谋。”

  我很清楚对方算盘。先前我用楚云之死来要挟凌沐风,他被bī无奈才和我谈判。现在他自认已摸透了我的底牌,不需要再和我谈判了,他要把真相告诉门外的警察。

  可惜他并不知道:我仍然藏有后招。

  “你和那老头能说些什么呢?你刚才的那些猜测,可有什么证据吗?”说话间,我把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那茶水已经凉了,入口多了丝异样的苦涩。

  “证据?”凌沐风冷笑一声,“你们这yīn谋能瞒得了别人,又怎能瞒得过我?我和楚云夫妻一场,她臀部的伤疤在哪边我能不知道吗?到时候孰是孰非,一验便知。”

  我稳稳地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提醒对方:“可问题是:谁会相信你的话呢?前一阵你为了让叶梦诗成为楚云的替身,曾经故意把叶梦诗关进jīng神病院,这事已然在峰安镇落下了口实;现在你又要说这女人是楚云,你觉得还有人会相信你吗?你能分辨楚云的伤疤又有什么用?不管你说什么,大家都会认为是谎言。”

  凌沐风一愣,竟无言以对。他知道我说的没错:因为他在姐妹俩身份的问题上已经撒过一次慌,现在即便说真话,也很难有人相信了。这番局面倒正印了“作茧自缚”这四个字。不过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被我击退,竭力凝思片刻之后,他又说道:“好,就算我的人证不可信,那物证总没错吧?我还想到了一个物证,倒看你如何辩驳!”

  “哦?”我挑起眉头问道,“什么物证?你倒说说看。”

  “孟婆子既然在临死前服用过镇定剂,那她的胃里一定还残留着药物的成分。我要提请朱警长剖腹验尸,看看这尸检的结果是否如我所言。”

  我“哧”地一笑,神色颇为不屑:“这算什么物证?孟婆子服过镇定剂,这药就一定是我下的吗?我倒有个更加可靠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件事绝对不是我gān的。”

  凌沐风沉着脸色反问:“你有什么证据?”

  “杀死孟婆子的凶手在现场留下了三个灵牌,灵牌上的写着三份死亡名单。我的名字也在那灵牌上,这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据吗?我怎么可能既是凶案的受害者,同时又是作案的凶手呢?”

  凌沐风立刻驳斥道:“这只是你的障眼法。你自以为聪明,其实反倒留下了破绽。那三份死亡名单中,孟婆子和阿锤都已经死了,惟独你安然无恙,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疑点吗?”

  我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腾出功夫把手中的那杯凉茶一口气全都喝了个gān净。然后我才又说道:“我并非安然无恙,只是你的杀戮有先后之分。第一个是孟婆子,第二个是阿锤,最后才是我。你在我的茶水中下了砒霜,我已经身重剧毒,今天便是我的死期。”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那砒霜明明……”凌沐风这话只说了一半便硬生生吞了回去,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副不可思议的表qíng。

  我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qíng。我此刻正腹痛如绞,嘴角则渗出了黑色的血液。

  “你想说那砒霜明明被倒在了窗外?可我自己也带了一包……我那包砒霜是从外地带来的,用糯米纸包着。你把砒霜倒向窗外的时候,我也把砒霜倒进了茶碗里,然后那糯米纸,嘿嘿,也被我吃了。”我带着得意的笑容说出了这番话,因为在对抗着剧烈的疼痛,我那笑容看起来一定是扭曲而又恐怖。

  “你……”凌沐风骇然看着我,“你简直是疯了!”

  我不再搭理对方,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我们四目相对间,心意已然明了。这时我已经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歪倒。女人用力抱住我,同时扯着嗓子叫喊起来:“来人啊,救命!救命!”

  守在院子里的吴警长听到这喊声,立刻便带着属下破门而入。

  “怎么回事?”老头喝问了一声,他看到了我的异常,急匆匆向我身边赶来。

  “我……我喝了他的茶水,茶里……茶里有毒!”我抬起左手,颤颤地指着凌沐风。老头焦急万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别动。”然后又转身呼喊:“快,快叫大夫。”

  “不用了……”我使劲把手抽出来在对方眼前展示了一下,然后凄然笑道:“吴警长,你的那两个梦今天……今天都可以实现了。”

  老头看到了我手指上的那个戒指,立刻便呆住了。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宿命般的感慨神色,悲伤说道:“终究还是没躲过……”

  我再次用手指着凌沐风,似要提醒什么。老头幡然醒悟,立刻转头喝了一声:“把凌沐风给我哦抓起来。”

  他属下的那两个警察便向着凌沐风欺身而去。凌沐风急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翩翩风度,扯着嗓子大喊道:“谁敢过来?我是被陷害的!”他手下的家人此刻也闻声赶到厅堂护主。那两个小警察多少忌惮凌家的权势,他们怯怯地停下脚步,一时间双方竟僵持起来。

  吴警长铁青着脸站起身,起身的同时他往腰间一摸,手里已多了一柄乌黑的手枪。老头持枪在手,厉声道:“我是县城来的警长,执行公务,谁敢阻拦!”别看他身形矮小,这一声bào喝之下,竟是威风凛凛,不可侵犯。

  凌府家人被震慑住了,不敢再造次。那两个警察走到凌沐风身旁,一左一右别住了对方的胳膊。瘦警察道:“凌先生,得罪了,烦请您到警所走一趟。要真是冤枉了您,您在警所把事qíng说清楚不就行了吗?”

  凌沐风脸色发白,在愤怒中透着绝望。说清楚?这事还怎能说得清楚!

  今天一早我登门拜访,随即凌沐风便去镇上买茶叶,同时他又偷偷去药铺买了五钱砒霜。此后我们三人在厅堂密谈,院中吴警长等人亲眼看到凌沐风泡了茶回来。我和女人的茶杯中都被下了砒霜,我喝光了茶水,那女人不爱喝茶,所以一口未动。

  药铺用来包裹砒霜的纸包还在,但其中的砒霜已然无踪。现场还留有一张被撕碎的文书。这些事实综合起来,已足以说明事qíng的“原委”:凌沐风借口去买茶叶,实际却是要买砒霜。他撕毁了文书,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接受谈判的条件,他只想杀人灭口。这番推测不仅合乎逻辑,而且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叫凌沐风根本无从辩驳。

  见凌沐风已被控制,吴警长便又回到我的身边。这时我的呼吸已渐渐衰弱,吴警长扶着我的肩头,长叹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目看向身边的那个女子。女人也看着我,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然后她抓住了我的手,小手指和我悄悄地勾在了一起。她的嘴唇微微地嗫动着,没有声音,但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的视线已渐渐模糊,女人的脸在我眼前幻化着,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我是如此地迷恋着她,一生也未曾改变。可在她心中,我却仅仅是个儿时的玩伴。即便我命已垂危,她仍在享受着游戏完成的快感。

  为了让这个游戏更加完美,她甚至亲手给我带上了那个戒指。那感觉真是令人酸涩。

  但我无怨无悔。

  我也是东山县人,我住在山对面的那个镇子。幼年时,我母亲曾去翠林庵拜佛还愿,我因此认识了那个小女孩。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那条huáng狗也和我很熟。多年之后,慧清师太已经不认识我,但那条狗却还记得我。

  我和那小女孩拉过钩,一定要帮她找回丢失的身份。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但我却当成了一句承诺。

  后来小女孩回到了峰安镇,我则跟随父母去山外闯dàng。我们就此失去了联系。

  我从未忘记那个承诺,我努力成为一名侦探,也是为此。当我觉得我的能力已经能应付那个承诺的时候,我便回到东山县去寻找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可我听说她已经嫁人,这个消息一度让我心灰意冷。她的丈夫是峰安镇的头一号人物,我猜想她一定过得很幸福。我不愿打搅她的生活,但我又放不下她。我便悄悄来到峰安镇,想要看一看那女人的现状。

  我不想让别人注意到我的踪迹,所以我白天在偏僻的旅馆中睡觉,天色将晚才出来活动。一连好多天,我都在竹林外远远地看着那幢小楼,看着里面灯火。有时候运气好,我也能看到女人映在窗前的剪影,那样的画面总会令我心驰神往。

  但多彩的泡沫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刺破了。那天傍晚,女人被凌沐风殴打坠楼,被山流冲走。我恰好都看在眼里。我跳进山流救起了女人,为了不让她再受到凌沐风的伤害,我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带着她翻过了青山,藏匿在我家的祖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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