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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秦明系列1:尸语者_秦明【完结+番外】(16)

  可见,小青华的失语症状已经愈加严重了。我笑着走近他,抓住了他的小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青华的视神经被压迫,导致他的一侧眼球已经斜视,他的头发也已经脱落光了。可是我看出了他斜视的眼睛里绽放出的乐观和笑意,我的眼泪qíng不自禁地奔涌而出。

  “还好吗?”我调整了半天呼吸,憋出来这三个字。

  “没……没关系,我不怕死的,叔……叔叔。”小青华的声音依然熟悉,但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异常艰难。

  “别乱说,你不会死的。”虽然他只是我曾经照顾过的一个普通病人,但是任谁见到他那么坚qiáng的孩子遭受这样的折磨,都会忍不住眼眶泛红,“乖,好好养病,叔叔回头再来看你啊。”我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喉头的哽咽,告别了小青华,转身走出了病房。

  门外,小青华的妈妈付玉正趴在丈夫吴敬丰的肩上痛哭,吴敬丰无助地看着天花板。

  “现在是什么qíng况?”我打破了这悲恸的气氛,问道。

  “医生说,这次复发的位置在动脉旁边,手术会冒非常大的风险。现在正在保守治疗。”

  “有什么困难吗?”我问道。

  “费用太高了。我们已经卖光了值钱的东西,房子也卖了,快支撑不住了。而且,看到他放疗化疗后反应那么严重,吐得死去活来,我们……我们实在不忍心。”付玉说完,又开始痛哭起来。我毕竟是他们孩子之前的chuáng位医生,他们对我是非常信任的。

  那时候没有微博,没法为小青华倡议捐款,我只有摸出身上仅有的200元,塞在吴敬丰的手里,抹着眼泪离开了病房。

  心很疼,对这可爱的男孩的遭遇,我竟然无能为力。

  走到脑外科病房诊断室,我看见胡科长已经拿了CT片过来,在阅片灯上放好,和脑外科魏主任说着什么。我走了过去,看着这张CT片。胡科长不知道我遇见了熟人,还以为我躲哪儿抽烟去了,笑着问我:“怎么样,没给吓傻吧?看看这张片子吧,有什么问题?”

  这种小儿科问题已经难不倒我了,我随口答道:“对冲伤。”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在刑警学院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之后,我的生物钟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于是早早起chuáng,在市局的cao场上跑了几圈,便来到了病理实验室,打开显微镜,开始观察几张组织病理学的切片。

  看了两个小时,快到8点的时候,胡科长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了实验室。

  “去你的宿舍不见人,估计你来这里了。不错,挺好学。”胡科长是一个40多岁的老帅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他在刑警支队的人气很高,被誉为集美貌、魅力与智慧于一身的人物。

  “老师这么早起啊?”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儿没敬个礼。这是在刑警学院养成的职业病。

  “8点了,还早啊?收拾收拾出发,宝河区发了起命案。”胡科长埋头整理起他的勘查箱。

  很快,我们就坐在了去往宝河区的勘查车上。“什么qíng况?”我问胡科长。

  “一个孤寡老人,平时靠修鞋为生。在城郊结合部买了一个门面,两层的小楼,一楼是门面,卷闸门,二楼是住的地方。门面的邻居发现老人昨天一天都没有开门,就有点儿生疑。今天早上6点左右,邻居听见他的手机响,但一直没人接,感觉不对,就去敲他的卷闸门,可是左敲右敲就是没有人开。不得已,就爬到门面对面的院墙上,从窗子里往里看,发现他的窗子是开着的,老人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枕边还有血,就知道出人命了,于是打了110。”

  “确定是杀人案件?”

  “110民警没有进入现场,在对面院墙上仔细观察了,chuáng头有血,老人确实躺在那里,没有呼吸。”

  “卷闸门是关闭的,那就是说,行凶者是从窗子进去的?”

  “现场卷闸门是关好的,一楼没有窗口,二楼只有一扇窗户,所以,要么是撬门入室,要么就是翻窗入室。”胡科长说。

  很快,我们到达了现场。现场已经被几辆警车左右一拦,形成了保护带。很多围观群众在警车后面探首观望,议论纷纷。

  “这老头买了门面,哪儿还有钱啊,什么人会来杀他?”

  “就是啊,没儿没女的,平时就修鞋,和谁也没矛盾啊。”

  “这老人家人特别好,很热心。我们的鞋子有点儿小问题,他都免费帮我们修的。谁杀他的,真是要遭天谴啊。”

  “是啊,上次我看见一个小女孩晚上从这里走,很害怕,他还打手电筒把她送到亮的地方。”

  从围观群众的议论来看,这是个口碑很好的老人,看起来要分析这个案件的xing质会比较复杂。

  痕迹检验技术人员正在仔细地检查卷闸门上的痕迹。

  卷闸门上的灰尘很重,外面没有任何开启的痕迹,也就是说,近期这扇门都是从屋内关闭的,可以排除从外面关闭的可能。

  “看来犯罪分子只能从窗户进出。”我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痕检人员忙碌地工作。

  胡科长抬头看看上方的窗户,左顾右盼,疑惑道:“这么高,窗户又是突出的,怎么才能爬进去?又不是《碟中谍》!”

  “从屋顶下来呗。”我仰头看了看,觉得也不太可能从下面攀爬进中心现场,但是又不是从正门进入的,那么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说话间,卷闸门被痕检员撬开了。卷闸门是在内侧用挂锁锁在地面的锁扣上的,状态很正常。

  一楼的现场杂乱地放着很多旧鞋和修鞋的简易机器,还有很多废品。看来这个老人除了修鞋,平时也收一些废品贴补日常开销。一楼和二楼之间没有安装楼梯,只用一个梯子作为上下楼的通道。

  痕检员很快铺好了勘查踏板,通往梯子处。梯子上的痕迹尤为重要,如果梯子上也没有可疑的手印、脚印或是手套印、鞋印的话,那么犯罪分子的出入口就只能是窗户了。如果确定了这一点,对犯罪嫌疑人的刻画是很有帮助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具备飞檐走壁的能力的。

  我和胡科长耐心地在现场外面等候着,十分钟后,痕检员在里面喊道:“梯子上只有一种鞋印和指纹,都提取固定完毕,如果能排除是死者的,那么行凶者只能是从窗子进来的。”

  我和胡科长马上戴好了口罩、手套、鞋套和帽子,沿着勘查踏板来到梯子旁。

  这是一个破旧不堪的梯子,已经有一些年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毁。二楼地板上有一个窟窿,这个窟窿就是一楼和二楼的通道,梯子就架在窟窿一旁。

  “上去吧。”胡科长率先爬了上去。我紧跟着胡科长,慢慢爬到了二楼。

  二楼布置得很简单,一张破旧的办公桌旁边有一张小chuáng。老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我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老人确实没有呼吸了。

  胡科长还是最关心犯罪分子是如何进入现场的。他走到开着的窗边,仔细地观察着窗户的高度、离屋顶的高度和窗框上的痕迹。

  我观察了一下尸体周围的qíng况。chuáng头地面上有一处血迹,死者头部枕边有两小摊血迹,尸体的嘴边还有一小摊呕吐物。

  “出血量很小。”我说。胡科长没有说话,还在专心致志地检查窗户。

  静态勘查完毕,我们就要开始赶紧检查尸体,明确死亡时间、致命伤后就要把尸体运往位于龙番市殡仪馆内的公安局法医学尸体解剖室内进行解剖检验,然后把中心现场留给痕迹检验技术人员现场勘查痕迹物证。

  我先用手指顶了顶尸体的头部,没有发现明显的骨擦感,于是我慢慢地把侧卧位的尸体翻过来,让他面朝上方。

  尸体的双眼紧闭。按照惯例,要先检查眼睑结膜的qíng况以及角膜、瞳孔的qíng况。我用双手一上一下地撑开了尸体的一侧眼睑。

  不可思议的事qíng发生了。

  尸体突然睁开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我。

  我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刚开始就睁着眼的,我没有注意到。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双手还是僵直地掰着他的上下眼睑。

  直到那双可怕无神的眼睛下方的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嗯……”

  我当时感觉腿都软了,连续后退了几步,险些从地板通向一楼的窟窿里掉了下去。我靠在墙上,不自觉地发抖。

  胡科长仿佛也听见了那声yīn森森的呻吟,回过头来看到我脸色苍白、瑟瑟发抖,问:“怎么了?”

  我望着那具仰面朝天的尸体,老人依然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上去异常诡异恐怖,我忍不住颤抖:“诈……诈尸了!”

  “放屁!”胡科长三两步跑到尸体的旁边,两根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几秒钟后,胡科长喊道:“快叫人,没死,送医院!”

  我还傻乎乎地靠在墙上,面色苍白,双腿发软。

  “快去啊!”胡科长喊道。

  真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原来这个老人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近距离观察都发现不了他的呼吸运动,在我用手刺激了他的眼球之后,他才苏醒了过来,但是他受了伤,只能那样睁着眼呻吟。

  我和胡科长叫了一辆警车,一路警报开往省第一人民医院。路上,胡科长说:“先入为主了吧,侦查员说死人了,就一定死了?别忘了,赶赴现场确诊死亡是我们法医的职责。你太掉以轻心了,觉得看不到呼吸运动就死亡了?以后一定要记住,像这样的现场,一定要看尸体有没有尸斑,尸斑是确证死亡的一个重要依据。”

  其实这些我也知道,这一次的疏忽,差点儿让自己吓破了胆。

  “还诈尸呢,哈哈哈。”胡科长嘲笑我。

  我还没有回过神,顾不上理他的嘲笑。

  就这样,我面色苍白、双眼血丝地来到了省第一人民医院,然后就遇到小青华和他的爸爸妈妈。

  确证了假死老人的头部损伤是对冲伤后,我们放心了许多。

  对冲伤是指在创口对应部位的脑组织有出血和挫伤,而且在其相对的对侧脑组织处也有出血和挫伤,而这一处的出血挫伤不伴有头皮的损伤和颅骨的骨折。这是在颅骨高速运动过程中,头颅突然静止,形成了头皮损伤处的脑损伤,因为惯xing运动,对侧的脑组织撞击颅骨内壁,也形成出血和挫伤。所以对冲伤基本可以确诊是头部减速运动形成的损伤,比如摔跌、头撞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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