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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秦明系列3:第十一根手指_秦明【完结+番外】(44)

  首先就是“太平间”这三个刺耳的字眼,其次就是“六三专案”这个让多少侦查员数月不得安生的系列案件。

  从6月5日发现第一具被杀害、剖腹的方将的尸体以后,紧接着发现了比方将更早遇害的孟祥平医生的尸体,一直到现在,已经三个月有余了。除了调查出三名来自不同地方的死者身份以外,其他几乎一无所获。

  我们对这个不断挑衅警方,却又无法觅其行踪的残忍恶魔仿佛失去了有效的办法。公安部已经把此案挂牌,特案组甚至其间又来过一次,同样也是无法找到头绪。

  除了对苏眉qíng有独钟的林涛以外,其他人对特案组这次居然也无功而返感到无比失望。案件就是这么奇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jiāo叉,死者的钱财没有少一分。这个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jīng神病人,为何又能做出如此天衣无fèng的案件呢?

  “六三专案”又添一案,法医们心里最不是滋味。一方面,因为未能破案而导致又有一名死者无辜被害,心怀悲戚;但另一方面,因为多一起案件就会多一层线索,又心生振奋。人有的时候就是矛盾的。

  这是一所快被废弃的医院,因为这所医院有很多关于医疗事故的极为奇葩的笑话,这些笑话传遍了龙番市,导致几乎没有人愿意来这所医院看病。十年来,医院的设施开始老化,却又无力更新,甚至环境卫生都无力去维护,目前这所医院除了这片还比较值钱的地皮以外,几乎一无所有。

  “病人A来医院做rǔ腺癌手术,明明是左边患病,医生割了她的右边,发现后没办法了,只有把左边也开刀了。”大宝在车上继续温习这些“笑话”,顺便也说给市局那些没有听过这些故事的实习法医听,“病人B去割阑尾,割完后疼得快要死了,回病房一问,别人不疼啊,怎么回事儿呢?一查,你们猜怎么着,麻药忘打了。”

  “病人C的故事最经典。”大宝龇了龇牙,发现实习生们依旧一脸凝重,接着说,“一个人去开小肠疝气,本来是小手术,结果上了手术台,静脉通道都打开了,备皮、铺巾什么的都做完了,局部麻醉也打完了,他听到手术室里仅有的两个医生在讨论,一个说‘我没开过疝气,你做过这种手术吗?’另一个说‘我也没做过。’”

  一个实习生还是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大宝正色道:“我可不是和你们说笑话,我在教你们医之道。学医的,不能救人就会害人;学法医的,不能破案就是饭桶。所以得好好学习!”关于这个医院的笑话我听过很多遍,也不知真假,但是来到这个破落的医院时,我至少相信了舆论的威力。医院的太平间位于医院大门内东侧的角落里,一座平顶的平房,看起来摇摇yù坠。我暗自担忧,这样的房子,会不会在我们勘查的时候,忽然倒了?

  我看见很多技术人员在太平间的大门口拉起了警戒带,在现场忙忙碌碌。

  我倒是满怀希望地走进保安室,和保安聊了起来。“你们谁先发现尸体的?”我问。“一个医生今天早上上班停车在那门口,看见门口有一个白色的尸体袋,是我们医院的尸体袋。”保安说,“医生就很奇怪,最近医院没什么生意啊,也没死人啊,怎么会有尸体?即使有尸体,也不会扔太平间门口啊,太平间里空着呢。于是他走近一看,尸体袋没有拉上拉链,里面是人的肠子。他知道事qíng肯定没那么简单,就报了警。”

  “你们的监控,刑警队调取了吗?”我问。

  “监控?你知道监控设备一个月要多少钱维护吗?”保安摇摇头,“我印象中,从我来这里上班开始,就没见过一个好的监控头。”

  “那昨晚有人拖着尸体进医院,总有人会看到吧?”我仍不放弃。

  保安说:“这里没人值夜班。你知道吗,我在这儿只坐上午半天,他们一个月给我三百块钱,我下午和晚上还要去开晚班出租车呢。”“下午、晚上没有人轮值?”我问。“整个医院,就俺一个保安。我是保安队长兼保安。”保安挺了挺胸膛。我顿时感到万分失落。这个凶手真的很会选择抛尸地点,这是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抛尸,却又很容易被人发现尸体的地方。

  “那这附近有监控吗?如果有车开进来,有灯光,里面会不会有值班医生注意到?”我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据我所知附近没什么监控。”保安说,“这里大门二十四小时不上锁,晚上就成了周边居民的停车场,院长懒得管,我们也懒得管。所以晚上会停不少车,有谁会注意到哪一辆车是进来丢尸体的?”

  我张张嘴,再也问不出有价值的问题,于是悻悻地走到现场警戒带外。胡科长早已穿着妥当,摊着一双戴着满是血迹的手套的手,走到我的面前:“给我们的感觉是,案件越来越简单,实质上却越来越难。”我疑惑地看着胡科长。胡科长接着说:“这名死者的身份证都在身上。梁峰志,男,三十七岁。侦查员刚才查了,这个人是个律师,换了很多律师事务所,有在龙番的,也有在外地的。目前是在云泰市恒大律师事务所工作。来龙番半个月了,一直在跟一个经济纠纷的案件,在取证。他居住的宾馆反映,昨天下午他三点多就出门了,然后就没再回来,直到我们今天在这里发现他的尸体。”

  “怎么确定是‘六三专案’的凶手gān的?”我看了看太平间大门口的三个大字,犹豫了下,还是穿了鞋套走进了警戒带。

  “剖腹、割颈。”胡科长说,“这次没有割脑袋,但内脏是用法医惯用掏舌头的办法取出的,估计也是中毒死亡的。我就一直很奇怪,毒鼠qiáng这种剧毒物质,国家有管制,按理说,查一些非法渠道,也该查出来它的来龙去脉了呀,可是就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还有这个,完全可以串并了。”大宝摊开手掌,掌心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大宝的手掌心里,是一枚人的舌头。舌头已经发黑,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股味道不是腐败产生的尸臭,而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凶手用福尔马林固定了这个舌头。”大宝说,“不出意外,这就是八月初死的那个程小梁的舌头,程小梁不是少了个舌头吗?”“以此类推,这具尸体应该也会少点儿什么?”我问。

  大宝点点头:“小jījī没了。”

  我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该是什么样的恶魔啊,我们怎么才能抓住他?”

  我的qíng绪感染了大宝,大宝仰天长啸:“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大宝!”

  尸体检验工作持续了四个小时,相对于熟手们做普通系统解剖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延长了许多。检验工作很仔细,却仍未能在尸体上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凶手的作案手段我们已经了如指掌:骗死者喝下毒药,毒发身亡,然后在濒死期割颈,用法医的手段剖腹、掏舌取内脏。最后凶手会留下死者的一个器官,然后把尸体用割槽捆绑、碎尸或者显眼包装物包裹的方式抛弃到一个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这是一个极端的变态者。对于这个推论,无人争论。

  调查工作也进行了两天,除了再次确认了死者梁峰志生前的活动轨迹以外,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侦查部门调查了所有他身边的人,比如他的亲戚朋友、龙番市的同事和他本次来龙番办案的关系人,甚至那个报案的医生和看门的保安,都一一被排除了作案可能。

  专案会上,也有很多人对四名死者消失前最后的地点进行综合分析,没有jiāo叉,没有重复。也有很多人对他们的失踪时间进行了联系,也没有找到任何关联的依据。

  总之,这四个互不相关的人,就这样被同一个残忍变态至极的凶手,毫无理由地杀害了。

  这几天,每个人的qíng绪都是越来越低落,只有一个人越来越兴奋。

  “这个车轮印痕是在靠太平间最近的车位上发现的。”林涛说,“虽然有多重车轮印痕的重叠,但是在不同光线下,还是能还原出一个比较新鲜的车轮印痕。我已经排除了报案的那个医生的车轮印,所以这个印痕很可疑。”

  “可是,仅凭一个车轮印痕,基本没有可能在拥有上百万辆车的城市里发现线索。”我说,“即便是通知jiāo警部门大海捞针,也顶多找出类似的车辆,毕竟一种车轮印痕可能就对应着几千辆车。”

  “只要能找出一样花纹的车辆,我就可以通过磨损痕迹来排除或认定。”林涛说,“我们需要有希望!很多案件破获都是有巧合存在的!说不准这个专案也是这样。我这就去申请专案组通知jiāo警部门留意!”

  虽然多了一个不太有希望的线索,但我们还是充满期望地等待了两天。

  奇迹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另一起命案。

  2

  9月20日,中秋节临近,天气也毫无理由地冷了下来,短袖已经不能御寒,我们换上了长袖警用衬衫。

  每天上下班要换衣服,给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在收到程城市的邀请函后,我们甚至没有换上便装,便坐上了赶往现场的警车。

  我们急需一次侦案的成功来洗刷一下最近几天的yīn霾和“六三专案”陷入泥潭的挫败感。在“六三专案”上,我们甚至找不到法医还能继续发挥什么作用。

  程城市是一个县级市,经济还比较富裕,命案少发。但在赶赴程城市的路上,我们就听说这个案子比较邪乎,甚至把报案人差点儿都给吓傻了,因为侦查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报案人的qíng绪给平稳下来,了解到了案件的具体qíng况。

  在下高速的路口,程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也是资深法医张平一头钻进了我们的勘查车里。为了节约时间,他在车上把案发的qíng况给我们简单地说了一遍。

  今天下午,张chūn鹤接到了物业公司的电话。有业主反映贵临小区四号楼的电梯间里,总是若有若无地飘着一股臭味。

  张chūn鹤是风华物业的一名维修工,同时也兼任很多物业公司的维修工。这年头技术资源共享的事qíng越来越多见,都取决于技术人员不受重视、技术不如金钱等原因。

  张chūn鹤来风华物业已经两年半了,几乎没有去过风华物业管理的贵临小区一次。这是个高档小区,设施自然会完备些,出现的问题也少些。

  张chūn鹤在到达贵临小区之前,先仔细翻看了贵临小区的建筑图纸,以防万一。作为一个资深技术维修工,如果到了地点却不知如何下手,实在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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