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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罪者_雷米【完结】(44)

  马健没有说话,示意勘查人员检查塑胶袋。后者捏住塑胶袋的提手,用勘查灯对内部来回扫视了几遍,又将袋子举起,在自然光下反复观察,最后,对马健摇了摇头。

  “初步看,没留下手印。我回去再仔细查查。”

  马健沉默了几秒钟,低声说道:“先提取吧。”

  这时,一个年轻的制服警察匆匆跑了过来,径直冲到马健面前:“马队,城建花园正门,又发现一个黑色塑胶袋。”

  他咽了口唾沫:“好像是躯gān。”

  马健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旋即睁开,转身冲骆少华挥挥手:“走吧。”

  被害人梁庆芸,女,29岁,生前系本市第一百货大楼售货员,1992年10月27日晚九时许下班后失踪,次日凌晨,死者的右大腿在东江街和延边路jiāo会的路口处被发现,随即,其余尸块在本市各地区陆续被找到。死者生前被xing侵,死因为机械xing窒息。尸块均由黑色塑胶袋包裹,袋口缠绕huáng色胶带。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衣物,也没有提取到手印或者足迹。

  “10.28qiángjian杀人碎尸案”的案qíng分析会足足开了一下午。散会后,马健又被叫到局长办公室,闭门密谈。

  半小时后,马健一脸yīn沉地走出来。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骆少华急忙迎上去。

  “马队,怎么样?”

  “暂时封锁消息,拒绝媒体的采访要求。”

  “就这些?”

  “什么叫‘就这些’?”马健的表qíng颇不耐烦,起身朝办公室方向走去,“你还想要什么?”

  “是他gān的?”

  “不是。”马健否定得斩钉截铁,目不斜视,大步向前走着。

  “怎么不是?”骆少华急了,一把拽住马健,“那手法……一模一样啊!”

  “不是!”马健甩开骆少华的手,继续向前走,“那王八蛋已经被枪毙了。”

  “马健!”骆少华快步追上他,“我们在自欺欺人!”

  马健突然停下脚步,低下头,双眼紧闭,两颊的肌ròu在突突跳动,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qíng绪。

  “马队,”骆少华看看四周,低声说道,“也许杜成说得对,我们真的抓错……”

  “没有!”马健骤然大吼一声,转身揪住骆少华的衣领,把他牢牢地按在墙壁上,“我们没抓错人,就是许明良!”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案子?”骆少华拼命撕扯着,脸憋得通红,“qiángjian后杀人、机械xing窒息、黑色塑胶袋、huáng胶带……”

  几个路过的警察闻声向这边望来,露出或好奇或疑惑的神色。

  马健看看他们,松开手,站在原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是模仿犯罪。”马健的声音中还带着急促的呼吸,“许明良的案子被媒体渲染得太离谱了,难免有人会效仿,所以这次要封锁消息。”

  骆少华伸手抚平被弄皱的衣领,死死地盯着马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所以,我们得尽快抓住他。”马健叉着腰,看着地面,既像是说给骆少华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冷不防地,他又扑过来,伸手揪住骆少华刚刚抚平的衣领。

  “你听到没有?我们要抓住他!尽快!”马健的眼神仿佛一只狂bào的野shòu,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抓住他,就知道我们错没错了!”

  同样的黑色塑胶袋。指纹。白色厢式小货车。车厢里的血迹。许明良的口供。

  这些就是警方向检察院移送的主要证据。如果仔细推敲的话,黑色塑胶袋乃家用常见之物;车厢里的血迹经过清洗,并且和猪血混合在一起,虽然证明其存在,但由于受到污染,已经没有勘验价值;至于许明良的口供,骆少华很清楚那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获取的。

  想来想去,除了那个指纹之外,其他的证据都不能直接将凶手指向许明良。

  那么,许明良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包裹尸块的塑胶袋上?

  两种可能:第一,凶手就是许明良;第二,凶手是和许明良有接触的人,其中,曾购买过许明良猪ròu的人嫌疑最大。

  许明良所在的chūn阳农贸市场毗邻一片很大的居民区,可能购买过他的猪ròu的人数以千计。逐一排查所需时间难以估量,而马健等人只有区区二十天的时间。

  所以,马健选择了第一种可能xing,而第二种可能xing,在骆少华的心中,越来越大。

  杨桂琴没有出摊,站在摊chuáng后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奋力劈开一扇排骨。骆少华走上前去,问道:“杨桂琴呢?”

  “她没来。”年轻人放下菜刀,“现在这个摊chuáng归我了。”

  “她怎么了?”

  “病了快一年了。”年轻人好奇地打量着骆少华,“你是哪个饭店的?以后买ròu就找我吧,一样的。”

  骆少华没作声,掏出警官证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是警察啊。”年轻人垂下眼皮,重新拎起菜刀,“我哥的事儿不是都完了吗?”

  “许明良是你哥?”骆少华又问道,“你是谁?”

  “我是杨桂琴的外甥。”年轻人显然对骆少华充满敌意,劈砍排骨的动作也骤然加重。

  骆少华看看被他砍得七扭八歪的排骨,转身离开。

  十五分钟后,骆少华把车停在许明良家楼下。刚熄火,就看到杨桂琴摇摇晃晃地从楼道里走出来。

  一年没见,杨桂琴几乎瘦脱了相。原本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现在已经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纵横jiāo错,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虽然还没进入冬季,杨桂琴却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帽子和围巾也一应俱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不过对她而言显然是过分沉重了,以至于她不得不走几步就把布包放在地上,歇口气才能继续向前。

  她的目标是一个公jiāo站。此刻,一辆公jiāo车缓缓停靠在站台上,几个乘客下车后,公jiāo车关闭车门,准备驶离。杨桂琴有些急了,奋力拎起布包,想快步去追赶公jiāo车,不料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骆少华急忙跑过去扶起她。杨桂琴颇为感激地抬起头,一看是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是你?”她甩开骆少华的手,“人也死了,钱也赔了,你还来找我gān什么?”

  骆少华无语,拎起地上的布包,发现里面是几本书。

  “你这是gān吗去?”

  “不用你管。”杨桂琴夺过布包,转身就走。然而只走出几步,又气喘连连。骆少华见状,快步追上去,一手拿过布包,一手搀住她的胳膊。

  “我送你吧。”他带着杨桂琴走向路边,“你这个样子,恐怕走到半路就得趴下。”

  杨桂琴还在挣扎。骆少华不由分说,一直把她拽到车里。关上车门,替她系好安全带后,杨桂琴才放弃了反抗,一脸不qíng愿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你要去哪里?”骆少华发动汽车,扭头问道。

  “我儿子的老师家。”杨桂琴目视前方,语气冷淡,“他有几本书落在我家了,我整理明良的遗物时发现的。”

  骆少华看看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这么重,你一个人怎么拎得动?”

  “再重也得还给人家!”老妇扭头看向窗外,“我们家不欠别人东西!”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四名被害人家属同时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赔偿的金额达十几万。杨桂琴拿出了全部积蓄,变卖了小货车,才勉qiáng还清。

  骆少华看看她一脸倔qiáng的样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目的地距离许明良家不远,同在铁东区之内。骆少华一边开车,一边瞄着杨桂琴。老妇始终一言不发,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瘦削的脸藏在帽子和围巾后,看不到她的表qíng。

  “许明良平时和什么人接触比较多?”

  杨桂琴没有回答。

  “经常去ròu摊买ròu的人,你能记得多少?”

  老妇转头看看他,又扭过脸去。

  “你问这个gān吗?”

  这次轮到骆少华无言以对了。想了想,他又问道:“你的外甥—就是接手ròu摊的那个人—和许明良的感qíng怎么样?”

  “你去找我外甥了?”杨桂琴突然爆发,“明良已经偿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株连九族吗?”

  骆少华不再发问,专心开车。经营ròu摊的年轻人的确有替表哥继续报复社会的动机和可能,但是,即使骆少华不了解他和许明良的关系如何,仍然觉得这种可能xing微乎其微。从年轻人劈砍排骨的手法来看,完成分尸对他而言太难了。另外,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在他的眼睛里,骆少华看不到那种深不见底的邪恶。

  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绿竹苑小区。这里是绿竹味jīng厂的家属区,住户自然多是工厂的员工。骆少华正在揣摩这个所谓“老师”的身份,老妇已经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骆少华急忙也跳下车,追上杨桂琴,不由分说就夺过她手上沉重的布包。杨桂琴大概已经领教了骆少华的固执,倒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

  在她的指示下,骆少华走到22栋4单元楼下,杨桂琴还在几十米开外一步步地挪过来。说实话,这个装满书的布包分量不轻。别说是年老体衰的杨桂琴,骆少华拎着它都觉得吃力。他想把布包放在地上,缓一缓酸麻的手,又怕弄脏了布包,惹得杨桂琴不高兴。左右瞧瞧,楼下停着一辆白色东风牌皮卡车。骆少华把布包放进车厢里,斜靠在车身上,等杨桂琴走过来。

  皮卡车的驾驶座突然开了门,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皱着眉头看向骆少华。

  “暂时放一下。”骆少华指指杨桂琴,“等等这老太太。”

  中年男人哦了一声,缩回头去。

  好不容易等到杨桂琴走到楼下,得知她要去5楼之后,骆少华又从车厢里取回布包,大步向楼上走去。

  501室的铁门紧锁。骆少华在门上敲了几下,却毫无回应。他扭头看看正艰难地爬上来的杨桂琴:“家里没人。”

  “有人。”杨桂琴已经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汗水,“我来之前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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