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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蒲松龄:聂小倩_滕达【完结】(18)

  我道声佩服,遂继而浏览卷宗,道:“第二日,待宁采臣将其妻安置于榻上,便连夜与赵郎中写了状子呈上衙门报官。”

  蒲先生闻言,问道:“宁采臣可在状子中提及其父何故投毒?”

  我略加扫视,道:“状子中称,是因其父素与家中诸人不睦之故。”

  话音刚落,只听王特使道:“案后当有彼时县令批语,严飞兄且一看。”

  我又翻过一页,继续道:“宁采臣之父宁广生素有‘好色淫猥’之恶评,而宁采臣却为‘廉隅自重’之君子,故宁采臣常以其父为耻,两人多有冲突。邻里有言其父常流连青楼彻夜不归,清晨方才大醉而返,借酒闹醒一众邻里,惹得天怒人怨。鉴于宁广生于宁采臣之妻病发后便自家中消失,有畏罪潜逃之嫌,故批示本府衙役全城搜捕。”

  王特使听罢眉头紧锁,问:“案发一月后,有何进展?”

  我应声道:“案发三日内,全城搜宁广生而不得,遂认定其为畏罪潜逃,已画像发往各府,通缉追捕。是月,仍无所获。宁采臣之妻因中毒落得残疾,终日病废在床不得动。”

  蒲先生闻言颔首道:“果然。想彼时宁采臣之妻聂氏言‘嫂嫂卧床不起,苦了家母日夜操劳’。果指此事。”

  王特使亦点头,道:“严飞兄,敢问此言经年评语如何?”

  我道:“经年,宁广生仍下落不明,列为长期通缉嫌犯。”

  “列为长期通缉之嫌犯,”王特使叹道,“此与嫌犯不知所终,放弃追捕无异。严飞兄,彼时县令印章落款可是孔县令?”我循声查看,却失望道:“并非,怕是无从与孔县令处探听消息。”话音刚落,只见蒲先生轻抚胡须,自言自语般眯眼道:“生平无二色,生平无二色……”

  见此,我忙上前道:“蒲先生,宁采臣之父宁广生投毒一案,文卷中记载到此为止。不知蒲先生有何高见?”

  蒲先生诡秘一笑,与我等拱手道:“诸位,我狐鬼居士有一事相问。”

  “请讲。”王特使抱拳道。

  “宁广生日夜流连青楼不归,素有‘好色淫猥’之名,而其子宁采臣却每与人言‘生平无二色’,此中岂不有些意味?”蒲先生道。

  我闻此言登时恍然大悟,忙道:“蒲先生之意,宁采臣乃是指桑骂槐,此言实则非为表明忠贞,而是讥讽其父浪荡好色?”

  蒲先生点头称是,道:“当是如此,飞,此间可见宁采臣彼时与其父怨怒何其深重。飞,王特使,弟妹,我等何不就此返回医馆,听赵郎中将此事说个分明?若我等将卷宗与他一看,不愁赵郎中不开口。”

  我三人应声称是,遂与蒲先生一并出了衙门府上马,再往赵氏医馆而去。

  待我等拴马妥当,进了门,那伙计当即迎上前来,躬身作揖道:“馆主已恭候诸位大人多时,请。”

  蒲先生闻言会心一笑,遂抱拳还礼,与我等一并再度踏上台阶,随伙计往方才与赵郎中相谈的书房而去。

  伙计推开门,只见赵郎中在书案后正襟危坐。他见我等前来,起身道声有请,遂行至茶几旁,亲自为我等倒上茶水。那伙计见状,识趣关了门扉而去。

  待我等入座,赵郎中依次与我等递来茶水,赔笑道:“宁采臣亡妻中毒一案与采臣并无干系,还望……”话音未落,只见蒲先生接过茶杯,紧紧握住赵郎中双手,起身道:“赵先生痛失爱女,还请节哀。”

  赵郎中闻言登时面色大变,他双手不住颤抖,两道泪痕早已滑下。王特使见状抱拳而起,义正词严道:“宁广生禽兽不如,投毒欲害全家,我等定与赵先生讨回公道。”

  赵郎中再闻此言登时泪如雨下,哽咽道:“诸位……诸位大人,莫非……”

  少顷,赵郎中平复了心情,与我等拱手道:“诸位大人明察秋毫,若彼时在此,又怎会走了那老畜生!”

  蒲先生应声道:“敢问赵先生可知宁广生因何故投毒?”

  赵郎中长叹一声,道:“采臣素来刚直不阿,见不得老畜生在外拈花惹草,苦亲家母一人独守空房落泪,早与老畜生有嫌隙。”

  蒲先生应声道:“‘生平无二色’,亦是讥讽宁广生之语?”

  赵郎中闻言一惊,道:“蒲先生所言正是!”言罢又叹一声气,道,“若有蒲先生在此镇守,老畜生想是早被绳之以法!”

  蒲先生闻言,问道:“不知宁广生以何为生计,竟可日夜流连青楼?”

  赵郎中开口道:“宁家本为商贾,祖上确有不少积蓄。老畜生每以外出经商为由行苟且事,实乃罪大恶极!又有言老畜生在外找了姘头,是故常常彻夜不归。”

  “姘头?”蒲先生听此言一惊,捋须又低声道,“投毒?”随即道,“赵先生,此传言恐怕属实。”

  “此话怎讲?”赵郎中忙问。

  “投毒与械斗不同,必经谋划所生。何况宁广生下毒后早在衢州城内不见踪影,怕是一早将脱身之策计划妥当,投其姘头处藏身躲过风头。”蒲先生正色道。

  “蒲先生所言甚是!”赵郎中失声叫道,“难怪彼时苦搜不得!竟是……”言罢少顷,蒲先生见屋内无人言语,遂道:“容在下冒昧失礼,敢问赵先生千金可是自然病亡?”

  赵郎中闻言一惊,哀叹道:“小女彼时身中剧毒,落得终身残疾,自然时日无多。多亏采臣与亲家母二人悉心照料,才得以活过七年。不知蒲先生问此……”

  王特使见此,开门见山道:“我等却是疑虑宁采臣莫非急于成婚,耍了手段毒害赵先生千金?”

  赵郎中大吃一惊,忙拱手道:“还请诸位大人莫要疑虑,采臣浩然正气,亦乃情义之人,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举?何况小女在世时,我每五日便要登门医诊,小女确实乃天数将近,还请诸位大人勿疑。”言罢,赵郎中忽泪如泉涌,自道,“想我赵铭三十一年前与襁褓中小女亡至此地落脚,如今却……”

  “三十一年前?”蒲先生闻言登时阴郁不已,道,“莫非……赵先生原乃扬州人士?”

  闻此言,我、王特使、玲三人皆大惊,忙一同望向赵郎中。

  只见赵郎中泪如雨下,低声称是,道:“彼时黄昏,天降倾盆大雨,叛贼带旗狗逐一劫掠富商宅邸,高叫藏身之人若离宅自首可免死。我闻言正欲出门投诚,但二老将我劝止,命我身背尚在襁褓中之小女藏身药箱,以观其变,遂领其余宗族一并带了银两踏出医馆请降。我藏身药箱中惶恐不已,正暗暗责备二老行事太过谨慎,却不料忽闻哭喊震天,哀号之声不绝于耳。我大骇,想莫不是旗狗屠戮降众,不由泣如雨下,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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