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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蒲松龄:聂小倩_滕达【完结】(19)

  “不一时,我听得有人踹门而入,大叫一声‘搜’,登时毛骨悚然。昏暗之中,我轻抚尚在沉睡中的小女,暗自思忖若是小女忽惊醒大哭,也当是我赵家灭门之时。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我听屋内人声渐息,又看小女始终沉睡不醒,遂偷偷打开箱盖查看。只见屋内狼藉一片,墙上的画作,屋内的器具,若非被砸作碎片,便是不见了踪影。我悄悄出了药箱,伏在窗边向外窥视,借对街杨武师宅中冲天火光,映得街中尸山血海,肝脑涂地,又闻遍街号泣之声不绝于耳,其情景可谓惨绝人寰。”

  蒲先生听此,不禁垂泪道:“彼时淄川叛军遭旗狗攻陷屠城,亦是此景。想我随在家父身后,见得城中沟壑皆被血腥盈满,遍街尽是残肢断臂,实可谓……”

  赵郎中闻言,登时紧握蒲先生双手,道:“八旗狗贼,必遭天诛!”

  蒲先生听此,也握住赵郎中双手,亦道:“八旗狗贼,必遭天诛!”言罢,蒲先生又问,“不知彼时赵先生如何脱身?”

  赵郎中道:“我见街中旗兵手执长矛四散游走,不时搠向尸堆中试探,料想难以脱身。正在心急,我忽感一人自背后搭住我肩膀,忙大惊扭头。我见那人满身血污,定睛一看,正是杨武师次子,杨光继,正要开口,却听他早道:‘时间紧迫,铭,速与我一并脱身!’我闻言,忙背了小女与他摸出门外。我见街中一员旗兵往返巡逻正在发愁,光继将手中矛递与我,道声‘在此等候’,遂借墙壁阴影遮身,匍匐接近旗兵。待寻着间隙,一跃而起,一刀抹了那小卒脖子,甩进尸堆之中,再招呼我随上。

  “其后,我二人借尸首与暗影遮身,一路摸去城门处。光继见门洞内有六员戍卒把守,遂将衣服扯破,偷藏短匕在手,倒拖长枪,左摇右摆走上前。行至面前,见戍卫将他拦下,光继摆一脸痞子模样,一手抓出些细碎银两,与戍卒傻笑道:‘小的得了些财物,特来与诸位老爷献上。’那些戍卒闻言,登时放松了警惕,纷纷围拢上前,来取银子。光继见机抽出短匕,顷刻间将六员戍卒一并刺死,与我道声:‘时间紧迫,铭,速来!’遂抽身出了城门,直奔城外树丛,与我携小女悄声向前潜行。

  “我见机问光继发生何事,光继与我道扬州城中少年三百,皆自发而起,取了器械与旗人血战;却无奈势单力薄,交战不利被逼入学宫。开了堂门,只见堂中一生悬于梁上,衣襟上书‘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十几个大字。众人阅毕,遂高呼此言,复杀出学宫,全数殉难。唯有光继诈死尸中躲过一劫,遂借夜色藏身,袭杀旗人散兵,又碰巧寻着我,便决定领我逃出扬州避难。

  “又行数百步,我二人见前方大路灯火通明,十数员旗兵旗将正围拢马上一员上将向前。定睛一看,那上将身着华服,胸前织一团四爪正蟒。光继见此与我道:‘时间紧迫,铭,速去!’我正迟疑,光继却早执短匕在手,对那上将面门一甩。那上将猝不及防,面门早被钉穿,一声惨叫摔下马去。正此时,光继一声喊,跳出树丛,挺枪杀向其余兵将。我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动,眼睁睁看光继以一敌十,不一时,竟将十数员旗兵旗将一并刺死。光继冲杀罢了,见我仍杵在树丛中不敢动,叹声:‘快走!’遂继续领我逃离。途中光继屡屡劝我离去,我却坚决不肯,死死与光继相随。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见天色渐白,光继道:‘时间紧迫,铭,速去!自此后我二人再不是一路人!’却不料话音刚落,树端忽跳下一人,蒙面,抡枪奔着光继便刺。光继措手不及抽身急躲,却被他一枪挑开右肩,登时弃了枪,仰面栽倒在地。见那人抬枪欲刺,光继一声喊:‘旗狗!吾与扬州百姓做鬼亦不放过尔等旗狗!’那刺客闻言一惊,竟撤了枪,又跳上树不见了踪影。我见状,忙上前查看光继伤势,见受伤不重,遂助他简单包扎,与他前往就近村落,以扬州逃难之民之名落脚暂歇。却不料第二日村中便不见了光继身影,只剩下一条衣带,血书‘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字样。

  “其后,我与小女二人受村民指点前来衢州落脚,相依为命。我仍以行医为生,而小女聪明伶俐,九岁起便在医馆中代为抓药,从未有过差池。小女及笄那年,与前来问药的秀才宁采臣相识,两人一见钟情。我见采臣一表人才,便遂了小女心愿嫁与采臣为妻,却不想……”未及言罢,赵郎中又泣不成声。蒲先生、王特使、玲三人见此纷纷好言安慰。

  唯有我,听赵郎中一席话被惊得瞠目结舌:身怀绝技,擅长枪术,言语中好道“时间紧迫”一词,莫非是……想至此处,我深吸口气,起身与赵郎中拱手道:“赵先生,敢问杨光继现今当有年岁几何?”

  众人听闻我言皆吃了一惊,纷纷瞠目相视,而赵郎中掐指一算,颤抖答道:“当……当有四十八岁。”

  我听此言登时泄了气,瘫坐回了椅上,支着额头沉思。

  蒲先生见状,忙与我问道:“飞,方才有何事故?”

  我苦笑答道:“蒲先生,我方才疑心赵先生言语中之杨光继……正乃我与槐兄二人师父。”

  “什么?”蒲先生、王特使二人闻言登时大惊失色。但我只是苦笑,继而道:“只是师父传我武艺时早已须发皆白,少说当已年过耄耋,与赵先生口中四十八相去甚远。”

  赵郎中闻言,道:“不知严名捕从何得出此论?”

  我忙拱手道:“师父武艺盖世,擅使长枪不提;而与杨光继相同,师父素有‘时间紧迫’之口癖,不知可与赵先生所识杨光继相似?”

  “正是,”赵郎中口气不容置疑,“光继确有此癖。其人生得九尺身材,丹凤眼,卧蚕眉,声如洪钟,威风凛凛,素有盖古豪侠之谓。不知严名捕之恩师如何?”

  我紧闭双目,在脑海中回忆起师父的音容,惊道:“确实如此!”

  赵郎中闻言,皱眉道:“严名捕有言尊师已有耄耋之年,与我所识光继相差有近三十年岁……但二人语癖、面容相差无几,双双有盖世武艺……有些玄妙。”

  蒲先生闻言苦笑不已,道:“飞之恩师,当是盖古赵子龙之比。”

  我忙道:“何出此言?”

  蒲先生笑道:“枪术大成,年岁之谜,岂不极为相似?”

  王特使闻言亦笑道:“此处当是罗贯中著书时有所疏漏,陈寿所著《蜀书》中,无有提及赵子龙年岁一事。”

  我闻二人之语忙道:“然师父终究非书中人物,不知……”

  话音未落,蒲先生道:“飞,此事我等所知甚少,自是难下论断。赵先生,不知杨光继之父,可与杨光继可有几分神似?”

  赵郎中闻言只是摇头:“实不相瞒,杨武师仪容稀松平常,远不及光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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