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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粮胡同十九号_桃子【完结】(120)

  严大浦在杨署长的话里,听到了当初自己说过的一句调侃话:高子昂副市长和他的小姨子,到底还是“被吓死的”!

  戎冀中毒后的二十四小时,真是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医生生病救不了”的滋味。他记得,有人往他胃里强行灌水;后来又有人往他嘴里强行喂药;他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无力,痛苦万状……

  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天明。睁开眼睛时,他发现床边站着一个护士——当然,她不是那个陈佩兰。戎冀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想起这张其貌不扬的面孔,是秋姗诊所的一位老护士。

  “戎冀大夫,是秋姗医生派我过来照看您。我叫薛婷。您现在的感觉好些了么?”

  “谢谢你,薛小姐。现在,我的血压和心率,指数都在正常值的范围吗?”

  戎冀渐渐回复了作为职业医生的思维方式。尽管他看上去,一下子就消瘦了一圈儿,面色苍白,话音孱弱……

  “戎大夫,昨天夜里我被传唤来的时候,看得出您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症状。要知道,您连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所以,我按照常规的治疗,给您补了些液;还给您服用了止吐和止泻的常用药。根据我们秋姗大夫的医嘱,还给您服用了适量的镇静剂……现在,您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您不想问问……秋姗大夫的情况吗?”

  戎冀看得出,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多嘴快舌的女人。她居然会直截了当地对我提出如此令人……难堪的问题,真是缺乏心理常识的教育!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护士,跟当年自己身边那个伶俐、稳重、善解人意的陈佩兰,真是没法比了。可是,显然就是这个不太讨人喜欢的老姑娘,整整一夜看护在自己的身边……

  “秋姗有薛小姐这么优秀的护士,我想,当然就可以放心了。否则,她也不会顾得上把你派来照顾我了。”

  “戎冀大夫可真会说话,回答了问题,还顺便恭维了人。”

  “为了我,真是辛苦薛小姐了。过两天,我请你们二位吃顿饭……”

  “哎呦——您这会儿还敢提‘吃’呐!啧啧……瞧你们,差点儿吃出人命来不是?”

  “可我还是应该问问,你们秋姗大夫,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很好呀!而且,今天没有什么病人,她正在练习打毛活儿……”

  “打毛活儿?什么叫‘打毛活儿’?”

  “就是用毛线编织出衣服,或是其他能穿能戴的东西呗!您居然连什么叫‘打毛活儿’都不懂?对我来说,她打的毛活儿,不过是‘小儿科’的等级。我七岁就会织毛袜子,可对秋姗大夫来说,她却是平生第一次拿棒针。就是用最简单的平针,织出一块平面的男用围巾,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戎冀的心不禁一热——秋姗,她是在亲手为我这个患难之交“打毛活儿”,编织一条围巾吗?

  晚饭过后,夕晖照在已经落光了叶子的葡萄藤子上,铺出了一地金色的花纹……

  紫姨和自己的牌友们一起,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请一位名副其实的“稀客”喝茶——两天前的那个晚上,被一大瓢清水就给“洗了胃”的戎冀,面色仍然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小町代表母亲,稍尽主人之职:“戎冀大夫,请问您是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呢?”

  戎冀表现得淳朴平实:“我是个中国乡下人,我喜欢喝茶。”

  曾佐的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注意的冷笑……

  “小町小姐,我知道是您和您的朋友,及时地抢救了我的生命。我向您表示由衷的感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只见戎冀放在桌子上的,还是几盒“骆驼牌香烟”。

  大浦把那天从戎冀手里接过的两盒骆驼牌儿香烟,重新放在桌子上:“戎大夫,紫姨说,您是中国‘难得的人才’呢!只是我感到有点儿好奇,您手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美钞呢?”

  戎冀坦然地回答说:“因为我需要给一位已经回国的大学导师送钱,我就请自己那些手里有美钞、英镑或是马克的病人,向我直接支付……洋钱。我总是不停地在购买自己迫切需要的书籍、资料和杂志。”

  大浦对戎冀的解释,表示理解:“那么,这两包‘骆驼牌儿美钞’,您还是自己留着买书做大学问去吧。”

  戎冀的脸红了。他强作镇定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忽然发现身边不远,有一双十分不友善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是曾佐。

  戎冀看得出,这个人和自己年龄相仿,鼻梁上的眼镜也颇为相似。便不太自然地启齿笑了笑:

  “秋姗大夫对我提到过您,大律师。”

  曾佐也启齿笑了笑:“如果您有需要我的时候,还请开尊口。我和秋姗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戎冀接口说:“如果不是听说,那位陈佩兰已经神经失常了,我倒是想起诉她‘杀人未遂’,请您来做我的法律诉讼代理人。”

  曾佐似乎终于有了一个报复“情敌”的机会:“假定陈佩兰并没有神经失常,戎冀大夫您也不能告倒她的。”

  “为什么呢?我和秋姗……大夫,都是她的受害者啊!”

  “您没有证据,戎冀大夫。”

  “曾律师,此话怎讲?”

  “第一,没有人能够证明,您是吃了陈佩兰下毒的食物,出现了一系列‘自觉的’中毒症状;第二,您没有能够及时提交,您确实中毒的法医学证据;第三,从现场留下的饭菜酒水中,警方并没有查出与毒药有关的任何物证。这与去年送到祥和医院,接受过你们抢救的高子昂夫妇和费阳女士,情况完全不同。”

  “这位和我共进晚餐的秋姗大夫,就可以证明曾经发生的事件,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谋杀未遂。”

  “秋姗大夫说话,同样也需要有事实依据。何况,你们一起喝了一瓶她本人亲自拿去的法国葡萄酒,秋姗大夫也应在犯罪嫌疑人之列。”

  戎冀望着夕阳中这位大律师冷冰冰的面孔,很快就在脑海中分析出对方的这番条理严谨、滴水不漏的讲话,是出于“嫉妒”的心理活动——这就是弗洛伊德曾经阐述过的“性的变位升华”吧?这个家伙恰恰因为“性”宣泄的被压抑,才会将自己的能量“变位升华”成如此思路清晰、口若悬河的专业才华……

  戎冀忽然发现,自己跟这位曾佐律师,本质上很有些相像呢!

  秋姗美丽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温柔:“戎冀,记不记得,陈佩兰一共买了三个素馅包子。你吃了两个,我吃了一个。也许,所谓警方没有发现食物曾被下毒的物证,是因为我们俩把‘物证’全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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