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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虫_[日]宫部美雪【完结】(22)

  他也向奉行所里其他的定町回同心打听,但众人均初次听闻,同样也对不收钱感到不解。

  「搞不好是很正派的信仰。再说,既然没有人受骗或遭人诈财,就没有我们公役插嘴的余地,最好是静观其变。」

  同事如此安抚,平四郎反觉为难。心情上,他对长助受骗感到气愤,也感到不忍。因此无法静观其变。

  然而,同事们又如此说道:

  「拜了壶,说不定那个叫长助的孩子脑筋真的会比现在灵光。一味认为信神无益也有欠考虑。心诚则灵苏。」

  是吗?所以才会有所谓「信者为真」这种说法吗。

  即使到铁瓶杂院巡视,也不见有何异常——所幸,并不是在杂院门口摆个大壶供众人跪拜——何况既然都对佐吉那么说了,平四郎也不能闯进八助家扣押那只壶。

  「能不能趁八助他们不在家,瞧瞧那壶?」

  他向佐吉提议,但佐吉立刻摇头说办不到。

  「开始拜壶以来,他们一家三口就不会让屋子空着,总是会留一人在家看壶。」

  无计可施之下,平四郎来到阿德处。阿德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文静、少了点悍劲的样子。然而自从上回那件事之后,她对平四郎便总有些忸怩。因此这会儿平四郎并不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享用了她拿手的卤菜。

  有异于佐吉的推测,阿德对八助等人拜壶一事,所知颇为详尽。她认为八助他们不收钱,也不会硬拉不愿的人入伙,因此无可厚非。

  「可佐吉是管理人啊,不能装作没事。眼前豆腐铺的豆子夫妇就被他们找上,头痛得很。」

  「可是,没有强逼他们吧。」

  据阿德所见,铁瓶杂院前六户、后十户的住家之中,拜壶的除了八助一家之外,还另有两户。这两户都是一对夫妻加上孩子,再普通也不过的工匠人家,从未落入平四郎的网里。换句话说,都是很安分的人家。

  「有段时间,还有另外两户,不过好像半路清醒了。」

  「阿德果然什么都清楚。你可晓得他们是怎么清醒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概是只消邪心,眼前看得到的效验太小了吧?」

  「长助呢?」

  「信是信了,不过那孩子有佐吉照看,不会有事吧。」

  平四郎瞧了阿德一眼,忍不住出口奚落:

  「没想到你会说佐吉好话。你对佐吉另眼相看啦?」

  阿德哼了一声,使劲搅拌卤汁。

  「谁对他另眼相看了。我们铁瓶杂院的管理人,就只有久兵卫爷一个。我只不过是觉得佐吉在照顾长小弟这件事上,做得还算不错。」

  平四郎笑了——这女人真顽固。

  然而,不到三天,便出了一起令人笑不出来的事。八助一家,连同被他们感化的那两家人——拜壶三户一同从铁瓶杂院消失了。

  他们并非连夜潜逃。江户城夜里可是会关町大门,还有门卫巡逻,要连夜潜逃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三户人家八成是事先便各自将轻简的随身物品分批带出去了。然后,装作早上出门工作,离开杂院,到了晚上仍不回来——以这种方式离开。平四郎到各家去查看,只见里头都只剩棉被碗盘之类的东西。

  「真搞不懂……」

  平四郎双手揣在怀里,喃喃说道。他一听到消息,随即赶来,最担心的便是长助。得知他好端端地跟在佐吉身边,悬着的心放下,一种遭狐仙戏弄之感便油然而生。

  拜壶的人走得不着痕迹,究竟到哪里去了?

  「既然是信仰,可能是擅离参拜。」小平次说道。

  擅离参拜,即商家的佣工下人未经主人允许,便前往伊势神宫参拜。虽因未经许可而称为擅离参拜,但绝大多数都是数人成行,且背上插起擅离参拜的旗子,各自拿着水瓢,一望即知。他们以这水瓢沿途求布施,充当路费。若是擅离参拜,便无法加以苛责或阻止。因他们是受到神的感召,不远千里前去拜谒,不可因凡人细故加以阻碍。

  平四郎也认为极有可能。虽不知壶神掌管之地位在何处,但也许他们是结伴前往了。

  壶并未留在八助家,当然应该是他带走了。据唯一留下的长助所说,那是个小壶,大人单手便可取放。

  「你怎么没跟着去呢?你信得很诚不是吗?」

  平四郎蹲下来,眼睛配合长助的高度。一问,长助便哭丧着脸,但仍一个劲儿揉眼,想忍着不哭,断断续续地说道:

  「因——为、我怕。我,不跟哥哥、一起,好怕。」

  长助嘴里的「哥哥」便是指佐吉。即使一心想变聪明,离开佐吉还是令他感到寂寞难耐吧。一听这话,佐吉拉过长助,摸摸他的头,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些人既是自行消失,也拿他们没奈何。佐吉先行前往凑屋,通报失去三户房客之事。长助留在杂院,由阿德带着看他吃饭。平四郎也留下来作陪。

  平四郎打算等佐吉从凑屋回来,见上一面再走,所以一下午都在阿德处打混。其实是担心佐吉会不会因又失去房客,遭到主人狠狠斥责。甚至打定主意,若主人家追究申斥得过于严厉,便要介入仲裁。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多时辰,佐吉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怎么怎么,脸色跟草纸一样。」平四郎故意取笑。「别这么沮丧,你又不能拿绳子系在人家住户脖子上。」

  佐吉一见平四郎,好像被陌生人叫住似的,一脸不明所以的傻相。然后才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低头看看担心地望着他的长助,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好好向阿德姨道谢,回家去吧,拿出习字本,复习昨天教的地方。」

  长助听话地点头说道:

  「阿德姨,谢谢你。」

  「好乖,随时过来玩。」

  长助跑回管理人的住屋。看他走了,佐吉便为代为照顾长助之事,有礼地向阿德道谢。瞧他那生硬的样子,平四郎和阿德也不知从何问起。

  「怎么,好郑重啊。」

  平四郎笑着,在他身旁的小平次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佐吉的模样便是如此僵硬。

  「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阿德不客气地问道——然而,从她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一丝担心与同情——佐吉转过脸来看着三人。然后,再也憋不住似地叹了一口气,话和气一起吐了出来:

  「老爷说,八助大概不是信壶。」

  平四郎、阿德和小平次三人齐「咦?」了一声。仿佛要压过这一声般,佐吉摇头说道:

  「我向凑屋老爷说明事情原委,心里早做好准备,要向老爷赔罪,但老爷却笑着叫我别放在心上,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那不是很好?」

  「才不好。」

  佐吉难得变了脸色。

  「老爷说,拜壶信壶是八助他们的借口,房客想搬家,又不想伤了颜面,才编了这种理由到处散播,所以不怕担心拜壶信仰会散播出去。还说,房客走就走了,要我不用理会。」

  平四郎唔的沉吟一声。他倒是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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