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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舔丝绒_[英]萨拉·沃特斯 林玉葳译【完结】(133)

  她说:“如果你不在乎,你可以不必帮忙。”

  “不必帮忙?在这栋房子里?”我喊。

  和我推测的一样,弗洛伦斯自愿接下上千份工作,而我为了防止她操劳到突然倒地,接下了半数工作——在她的指示下写信和统计数字、将一袋袋的海报和小册子送到肮脏的联盟事务所、走访木匠的店铺,坐着缝纫桌布和旗帜,还替工人做化妆游行的服装。我们在奎尔特街的房子似乎再度蒙满灰尘,晚餐草草了事——我现在没时间炖牡蛎,只能端上生的,我们一边工作一边咽下食物。我缝纫的半数旗帜,和半数弗洛伦斯写的信,边缘都被汁液弄脏,沾上一点一点的油脂。

  就连雷夫也加人了。他被要求以制丝工人联盟秘书的身份,为活动当天写篇短文,在更大的演讲之间宣读给群众听。演说的题目是《为什么需要社会主义?》,撰写和排练这篇讲稿使雷夫——他并非一位激烈的公众演说者——陷入狂热之中。他会在餐桌旁一坐就是数小时,写到手臂酸痛。更常出现的情况是他忧郁地盯着眼前的空白纸张,突然冲到书架确认从某篇政治论文引述的内容,咒骂着发现那篇论文已被借走或遗失,“《英国的白种奴隶》①跑那去了?谁借了我的西德尼?韦伯②?还有《迈向民主》到底在哪里?”我和弗洛伦斯摇头看着他,然后会这么说:“放弃它们吧,如果你不想写,或觉得写不来,没有人会介意的。”

  ①《英国的白种奴隶》(The White Slaves of England),约翰?C?柯布敦在一九七一年的作品,探讨工业社会发展的利弊。

  ②西德尼·韦伯,一八五九至一九四三年,出色的英国历史学家,亦为社会和经济改革的先驱,影响英国的社会思想和制度甚深。与妻子共同创建伦敦经济政治学院。

  不过雷夫会倔强地回答:“不,不,这是为了联盟而写的。我就快写好了。”他会再度对着眼前的纸蹙眉,不断乱咬嘴边的胡须。我可以想象雷夫幻想自己站在一群瞪着他的观众面前,他会流汗并畏缩发抖。

  四

  不过最起码我觉得自己能够帮上忙,有天晚上弗洛伦斯出去时,我对雷夫说:“让我听你念一点演讲的内容,别忘记我曾经算是某种女伶。不论是舞台或讲台,你知道都没多大差别。”

  “这倒是真的。”雷夫被这个主意打动,挥舞着纸张,“不过在你面前念,我会害羞。”

  “雷夫!如果你连在我们的客厅里,对我念稿子都会害羞,那你在维多利亚公园面对五百个人时,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想法使他再次啃咬胡须。不过他按我要求,将讲稿拿到面前,站在拉起窗帘的窗户前清清喉咙。

  “‘为什么需要社会主义?’”他先念题目。

  我马上站起来,“这种开场一点希望也没有。你不能像那样,对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期望在顶层的听众,我是说,在帐蓬后面的听众,能够听到你的声音。”

  “你真严格,南茜。”雷夫说。

  “你会感谢我的。现在挺直背脊,还有抬高头,再重来一次。从这里发声,”——我触摸他长裤上的纽扣,他抽动了一下——“而不是从你的喉咙发声。开始。”

  雷夫以一种不自然的低沉声音重念:“‘为什么需要社会主义?’这正是我邀请诸位今天下午和我一起探讨的问题。‘为什么需要社会主义?’我会尽量扼要地回答。”

  我吸吮嘴唇,“你知道,这时一定会有些爱开玩笑的人大叫‘万岁’。”

  “不会吧,南茜?”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不能因为这样乱了方寸,否则你就完了。现在继续,我们来听听其他部分。”

  雷夫念着讲稿,只有两三页而已。我仔细聆听,不禁皱起眉头。

  “你总是照本宣科,没有人能听你说话。他们会觉得无聊,开始各聊各的。我见过这种事上百回了。”最后我说。

  “但我非念稿子不可。”他说。

  我摇摇头,“你必须记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得记下所有的讲稿。”

  “什么?全部吗?”雷夫悲惨地盯着纸张瞧。

  “这得花上一两天练习。”我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然就得把你塞进一套滑稽的服装里……”

  因此从四到五月中——因为要雷夫记住不到四分之一的讲稿,得花上不只一两天的时间——我和雷夫一起努力他的小演说,强迫将字句塞进他的脑袋,寻找所有能使它们留在那里的技巧。我会像个提词员般坐着,手上拿着稿子,雷夫在我面前高声朗诵着单调的句子,我会在早餐时要他背给我听,或是洗碗时、一起坐在炉火边时。在他躺在澡盆里洗澡的时候,我会站在厨房门外,要他大声说着字句给我听。

  “各位曾有多少次,听到经济学家说英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如果各位要问他们所指为何,他们会回答……他们会回答……”

  “雷夫!他们会回答:看看你的四周——”

  “他们会回答:看看你的四周,看看我们伟大的皇宫和公共建筑、我们的乡间宅第和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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