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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舔丝绒_[英]萨拉·沃特斯 林玉葳译【完结】(38)

  六

  我说不出是什么让观众喜爱看我和凯蒂同台,更胜凯蒂独自表演。一如瓦尔特的预期,我们的组合很创新,虽然几年后就被人任意模仿,但在一八八九年的伦敦剧院、的确找不到我们这样的闭体——这又与瓦尔特的预期不谋而合——对穿着男装的女性,比只有一个穿着长裤、礼帽和鞋罩的女孩更加迷人、刺激且大胆。我知道我们搭配得天衣无缝——凯蒂的棕色短发,配上我光滑闪亮的金发;她穿着一寸高的鞋子增加身高,我则穿着秀气的平底鞋与剪裁出色的订制西装,女性化的线条掩盖了原本瘠瘦的身形。

  然而,不论是什么造成了这些改变,都相当成功又不可思议。我们不只和凯蒂之前一样受欢迎,而是真正成名。我们的薪水提高,一晚得到三间剧院,有时是四间表演。现在,当我们的马车塞在路上时,车夫会喊:“我现在载着凯蒂·巴特勒和南儿·金恩,要在十五分钟内赶到霍尔本的皇家剧院!让让路好吗?”其他车夫便会稍微移开马车,让我们通行,并在我们通过时,对车窗微笑并举起帽子!现在也有人送花给我,就像凯蒂一样,现在我也收到晚餐请柬,也有人索取照片、写信给我……

  我花了好几周,才了解究竟发生什幺事;花了好几周,才让我相信这一切,相信观众喜欢我。当我终于学会如何爱我的新生活时,便开始疯狂地爱。我想:成功的快乐应该非常容易理解,而表演、扮装、穿美丽的行头、演唱低俗歌曲所带来的乐趣,最令我感到惊讶与刺激,也是我对快乐的新定义。从前我一直很知足地站在舞台侧面,凝视凯蒂站在聚光灯下,和一大群喧闹的观众调笑到。到了现在,我倏地变得乐于面对倾慕和喜悦的眼神:我无法自拔地爱上凯蒂,现在变成了凯蒂,才有一点爱上自己。我赞赏自己的头发如此光滑整齐;我欣赏自己的双腿——当我穿着裙子时,几乎不曾留意,现在我发现自己的腿是如此修长有型。

  我的自我赞赏徒劳无益。当凯蒂仍旧在我的自恋占大部分位置时,我不是凯蒂,也不会变成凯蒂。我很淸楚,整个节目依旧属于她。我们唱歌时,主要都是她在唱歌,我偶尔接替她一会儿。当我们跳舞时,都是她跳花步,我只需在她身边漫步或滑歩。我是她的陪衬、她的回音,我是她精心投射在舞台上的影子。但是,就像影子一样,我增添了她以前缺乏的深度。

  在当时,我的心无比满足。这是爱,我相信。只要我们表演得愈好,这份爱也就会益发完满。毕竟这两件事——表演,以及我们的爱——并没有太大差别,它们是同时诞生的——或者,我喜欢这么想,二者互为所生,拥有一个共同的形体——当我和凯蒂刚成为情人时,我给了她一个承诺,我当时说:“我会小心的。”我轻声地说,因为我以为那很容易。我遵守承诺,当有别人看见我们,或听见我们说话时,我绝不亲她、摸她,或向她表达爱意但这并不容易,也不随着时间而变得容易,只变成一种可惧的习惯。当我们整晚赤裸缠绵,还得在白天冷静下来,并和她保持距离,怎么可能是容易的事?当我私下凝视她直到眼睛发痛、呼唤她的芳名直到喉咙干燥,还得在其他人面前蒙蔽我的目光怎么可能是容易的事?和她同坐在丹蒂太太家吃晚餐,站在剧院后台、走过大街小巷时,我觉得好像上了铁缚,动弹不得。凯蒂同意让我爱她,说除了当她的朋友,否则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变得对她具有任何意义。

  我是她的朋友,和舞台上的搭档。难以置信的是,和凯蒂缠绵,激情总在阴影下和沉默中,以及半竖起耳朵听着楼梯脚步声的情况下完成——和凯蒂缠绵,与在千万双眼睛前、聚光灯下,以一种我花上数小时才学会的态度,站在她身边摆姿势——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双人表演比观众以为的更复杂:除了我们的歌、舞步、钱币、手杖和花朵的花样之外,还有一种私有的语言,是我们不断巧妙地用以交谈,观众却一无所知的。这种语言不是用嘴说,而是以身体述说,手掌或手指的紧压,手肘轻触臀部、目光注视与否,都是它的词汇,说着:你跳太慢了——你跳太快了——不是那里,是这里——很好——好多了!这就像是我们走在红色布幕前,躺在舞台上亲吻爱抚——还有人为此鼓掌欢呼,甚至花钱来看!我曾对凯蒂低语过,要我穿上长裤站作舞台上,只会让我想亲她,她却这么问答:“那会变成什么样的表演!”然而,那是我们的表演,观众不知道,他们看的完全是另一种表演。

  也或许有人看见了……

  我曾提及我的仰慕者。她们大多是女孩——天真无邪的少女,她们聚在舞台门口,索取照片和签名,并献花给我们。不过,每十位或二十位这样的女孩中,总会有一两位比别人更积极急切,或是更羞怯别扭;在这些人里,我认出了某些东西。我说不出来,只知道就在那里,那使她们对我的兴趣变得很特别。这些女孩写信——那些信件,就像她们守在舞台大门时的态度般欲言又止。赞赏和讨厌的信件一并而至。“希望你见谅我来信说你非常英俊。”一位女孩写道。另一位写:“金恩小姐,我爱上你了!”有位名叫埃达的女孩写信问我是不是她的亲戚。她说:“我真的很仰慕你和巴特勒小姐,特别是你。能否寄给我一张你的照片?我想放在床边……”我寄给她的是我最喜欢的照片之一,一张我和凯蒂穿牛津裤①和戴硬草帽的照片。凯蒂手插口袋,我则搭肩倚在她身边,指间夹根香烟。我签上:“给埃达,来自另一位‘金恩’。”这么想很古怪,那张照片会被钉在墙上,或裱在相框里,那位女孩可能会在解开裙子或躺着做白日梦时注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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