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
再过一个月卡班尼便要退休,他很恐擢。他来自警察世家:父亲是警察,弟弟是警察,两个叔叔也是警察。纽约市警察局对他家来说不只是一份职业,也是整个的生活。
卡班尼不钓鱼、不打高尔夫、不集邮,除了干警察,根本没有其他嗜好。你叫他退休干什么——带老婆到佛罗里达去无所事事的安享余年?
调查赛门·艾勒比的案子很像是一针强心剂;他以前跟埃布尔纳·布恩共过事,知道这位小组长很不错,况且布恩的父亲也是一位巡警,后来因公殉职,卡班尼还去参加过丧礼。
他主动要求负责甘沙克的理由是:他外甥就是智能不足的孩子,他自认对这类残障已比较了解。卡班尼一共有三个女见,都已经婚嫁,有时候万不得已和三个女婿一道吃饭,他总是怀疑这几个家伙是不是也有些智能不足;没一个干警察。
他和甘沙克头一次会面,情况还算顺利。他在疗养中心和甘沙克磨菇了将近三个小时,一面称赞他的风景画,一面东拉西扯的闲聊。
在闲扯当中,偶尔迸出一、两个有关赛门医生的问题,甘沙克都能毫不犹豫的作答,他对这个话题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厌烦——但是当卡班尼问起凶案发生那晚他的行踪时,这孩子犹豫了。
“沙克,那天是星期五,你那晚在做什么?”
“我在疗养中心一直待到打烊,去问费太太,她会告诉你的。”
“好,我去问她。那中心打烊之后,你干什么呢?”
“我回家。”
“嗯哼。你不就住在街口吗?我猜你九点五分左右就可以到家了,对不对?”
甘沙克不看他,只顾专心的画树。
“呃,可能晚一点,我闲晃了一会。”
“那晚雨下得很大,你不会在暴风雨中逛街吧,沙克?”
“我不记得了啦,”甘沙克折断了粉笔,生气的把它扔掉。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我不答了。你真是——”他开始结巴起来。
“好好好,你不用再回答任何问题。我只是以为你愿意帮我找到杀赛门医生的凶手。”
甘沙克不说话。
“嘿,”卡班尼接着说,“我有些饿了,你呢?街口有家快餐店,我去买两份汉堡和咖啡回来吃,好不好?”
“好啊。”
卡班尼买了吃食,两人一块午餐。有个老太太转着轮椅过来,死盯着卡班尼瞧,他给她一片泡菜。他不再提赛门·艾勒比的案子,改谈甘沙克的蜡笔画,他问甘沙克为什么一直画风景。
“风景干净又漂亮,”甘沙克说。
“不像这里。”
“当然,可是你的画里没有一个人。”
“不要,”甘沙克摇摇头。
“不要人,这些风景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卡班尼向费太太求证,她证实甘沙克每天都在中心待到九点休息才走。卡班尼谢了她,慢慢走到甘沙克的住处,亲自计算时间,结果发现以最慢的速度也只消一分多钟。
甘沙克和他母亲住在西七十八街一幢危楼的地下室;边上是一幢难看无比的家具仓库。两幢建筑都被涂得乱七八糟,门前也都堆着黑色的塑料垃圾袋,好些袋口已经迸裂开来。
卡班尼可以了解甘沙克为什么专爱画一些干净漂亮、祥和的地方。
他小心的走下三层石阶,到达脏兮兮的门口。门铃上的姓名几乎已不能辨认。他摁铃、等待,没人应。再摁——摁得很久。一扇烂窗子的破窗帘拉开来;有一对眼睛在瞪他。
卡班尼把识别证举高,那女人用心瞧一会,然后消失。他满怀希望的候着,彷佛听见开锁起链的声音,门开了。
“甘太太?”他问。
“对,”她的声音沙哑混浊。
“你要干嘛?”
他的立即反应是,一个酒鬼。
“我是纽约警察局的刑警,卡班尼,我希望跟你谈谈令郎。”
“他不在家。”
“我知道,我刚在中心见过他,我现在是想跟你谈谈他。”
“他做了什么?”
“没有,就我所知什么也没做。”
“他脑袋不灵,什么责任也不必负。”
“太太,别教我一直站在冷风里,让我进去随便问两个问题,行吗?要不了多久的。”
她勉强的让出一条路,他走进去,关上门,摘下帽子。屋子里的味道像地下铁的厕所。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搁在地上,旁边是一迭纸杯。
她瞧见他在看,就说,“我感冒了。”
“噢。”
她想挤出一个笑容,那张脸就像被打过一拳的枕头。
“要不要喝一杯?”
“不要,谢谢,你自己喝吧。”
她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酒,一口干光,再把杯子一拧,随意的朝那个破烂的字纸篓一扔。空心。
“射得真准。”卡班尼道。
“这是训练有素啊。”她得意的露出一口黄板牙。
“甘先生在吗?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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