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提,当初送阿近到江户时,天花也是父母担心的许多事之一。
「记得打听三岛屋附近祭祀疱疮神的神社,尽快去参拜。」
「之前都没染病,实在不容易。为确保妳今后能平安无事,我们会常为妳祈福
妳自己也要有虔诚的心哪。」
当时,阿近已不在乎生死,甚至有点自暴自弃,觉得身染绝症离世更幸运,所以
父母的建议根本左耳进右耳出。如今她才明白父母的爱心,深感歉疚。
父母害怕孩子感染天花是理所当然,若是女儿,更是闻之色变。前面多次提过,
天花会在脸上留下麻子。
俗话说,女人没得过天花,难以判定美丑。因为就算长得倾城倾国,也可能染上天花毁于一旦。
「女孩被疱疮神看上,身价立刻一落千丈。」
甚至有这么一句川柳【注:江户中期流行的杂俳之一。】。满脸麻子的商家千金,听说会附上丰厚的妆奁,只求嫁出去。也有一些觅得良缘的女孩,在婚礼前染患天花,亲事就此告吹。
――那名女子……
代替阿梅的麻脸新娘,到底是何来历?尽管她是充当驱魔的角色,阿近依然觉得
此举太过残酷。
紧接着开得娇羞而低调的梅花,灿烂盛放的樱花登场,短暂地为春天歌颂后,一
波新绿旋即像要洗涤整个江户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直到这时节,住吉屋的阿路才出现在三岛屋。不是以邻家老板娘的身分,也不是
前来与阿民「闲话家常」,而是上门造访「黑白之间」。
一如既往,阿民开朗地迎接阿路。
【注:防天花的赤绘。「赤绘」是江户末期,用来避免染上天花的红色版画。源自于一种迷信,说是让长天花的孩子拿红色玩具,就能减轻病情。】
「我不能陪在『黑白之间』,不要紧吧?」
「黑白之间」并无严格的规矩,且以阿近的立场,交谊匪浅的阿民与阿路若能一
起坐在对面,是再好不过,然而,阿路望着天空,思考半晌后应道:
「好,今天就我一个人吧。在阿民夫人面前,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那我不打扰妳,速速离去为妙。」
阿民愉快地笑着离开。不久,阿岛端来茶点,静静行礼后退出门外。
春天已过,外头一片初夏的气息。虽然穿单衣尚早,但待在向阳处,强烈的日光照得人浑身冒汗,为了通风,「黑白之间」面向庭院的纸门完全敞开。
由于伊兵卫的喜好,三岛屋的庭院充满原野风情。即使去年秋天从某处飘来曼珠
沙华的种子,并落地开花,亦毫不突兀,而奇异百物语也因此展开。
现下正值杜鹃花的盛一期,只见白,红杜鹃并肩盛放。
「同样的杜鹃……」阿路望向前方,指着道。「我家庭院也种了一对。那是地主
喜爱的花,且红、白两色吉利,所以地主希望我们别随意改种其他花卉,让它们一直开下去。」
住吉屋和三岛屋都是租屋开店。比邻的两户,不论格局、宽广,还是庭院的景
致,几乎完全一样。
「我们早三年定居于此,至今已过十五个年头。在三岛屋之前,这里原是一家纸
批发商。」
后来,纸批发商另外买了房子,搬往他处,三岛屋就在那时迁入。
「对了,提起年纪,我也长阿民三岁。」
阿路平日没怎么记在心上,不禁略显腼腆地伸指抵在嘴边。
「我们两家都不曾失火,这些年也没遇过灾难,能一直比邻做生意,和睦相处
实在幸福,真的很谢天谢地。」
像在回味般,她深有所感地低语。但阿近总觉得她的神情与口吻中带着一丝落
寞,且刚刚说话的模样,彷佛在道别。
「今后也请继续当我们的芳邻,多多关照。」
阿近恭敬地扶地行礼。不出所料,阿路应道:
「阿近小姐,住吉屋迟早会结束营业。我们决定回本家。」
方才她那番话,果然是在辞别。
「婶婶晓得此事吗?」
「还没告诉她,我心里也很难过。」
此时,阿路的视线从庭院移向阿近。
「当中有许多原因。要是说给您听,您或许会认为全是我凭空杜撰。」
所以,这些话实在难以启齿。
「之前阿民夫人常听我吐苦水,也是这缘故。」
阿路微微苦笑,伸手轻按梳着圆髻的发际。
「简单地说,就是阿梅几乎谈成的婚事一再告吹,阿梅和我们夫妻俩的心全揪在
一起……阿近小姐,想必您已有所察觉。」
因在明亮的房里迎面而坐,就近细看,阿近发现阿路的白发特别明显。不对,在
阿梅出嫁前登门问候那次也是如此。
短短时间内,阿路苍老许多。
「从您先前的谈话中,略微猜出一些。」
「不是听阿民夫人讲的?」
「婶婶说,在您来『黑白之间』前,她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阿路的双眼欢喜得瞇成一道细缝。
「很像阿民夫人的作风。她这个人就像耳朵装有排水管,嘴巴挂着大锁。」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