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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场_[美]乔纳森·凯勒曼【完结】(76)

  又打了个嗝,又一股酸水。忽然间他觉得恶心而且虚弱。痛楚增强了——好,他这么一个虚弱、天真的蠢货应该受这份罪。

  因为他知道生活就是这样,却无法接受它。他甚至不能扔掉那些照片,吊床旁边的桌子上那些镶在镜框里的照片。每天早晨醒来他最先看到的就是它们。

  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的。

  照片里,阿里克穿着军装,倚在步枪上。“给阿爸和阿妈。

  爱你们。”这孩子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独创。也好。

  利亚在死海上,穿着花哨的游泳衣,戴着同样花色的游泳帽,黑泥一直埋到她膝盖。圆圆的肚子,丰满的臀部——看着照片,他的指尖还能感觉到它们。

  明天早上他一定要把照片扔了,现在他太累了,不想动。

  骗人。他是个懦夫。努力想要留住那些早已不存在了的东西。

  前一年他们还在那儿,第二年就不在了,仿佛他们从来不曾真的存在过,只是他的想象力虚构出来的人罢了。

  那是个死亡的年份,1974年。

  十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接受。

  不但是这件事,这类事如今似乎越来越多,灰人案,现在又是这个案子。残酷,加上愚昧。

  猴子。

  厉害的家伙。

  怪人。

  他又喝了几口,不再去想那种痛感。他想就这样把自己推进黑暗之中去。

  那孩子在西奈山露营,在他帐篷里读书——是本黑格尔的书,被一些蒙面的埃及狙击手瞄准射杀了。第二年,在同一地点,一群加拿大混蛋盖了一座豪华酒店。几年以后,那里全部归还给了埃及。

  利亚再没恢复过来。失去儿子的痛苦像癌症一样吞噬着她。

  她总是想和别人说说这件事,总是问为什么噩运落在了我们头上,我们做了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报应,纳哈姆?好像他知道答案一样。好像答案存在一样。

  他没有耐心应付这一切,以致于他受不了看见她,听见她的哭声和哀哀的叹息。他一头埋在双重的工作中,以此来躲避她。

  他去抓罪犯,种桃子。一天他回到家中,准备再次躲避她,却发现她躺在厨房地板上。冷得像冰,自得像蜡。他用不着什么医生来告诉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脑动脉瘤。很可能她生下来就有这个病,却再也无法知道了。

  第23章 黑人朋友

  基恩和露安妮想见识真正的风味食品,所以丹尼尔和劳拉把他俩带到了“魔毯”,那是一家也门餐馆,在希乐尔路上,是卡斯皮一家人开的。餐厅又低又长,笼罩在暗谈发蓝的光中,墙上贴着饰以也门手编篮子的白灰墙板,接着1948年那次称作“魔毯”的空运行动的放大照片,这家餐馆正是以此命名的。一群群穿长袍带头巾的也门犹太人正从载满乘客的螺旋桨式飞机上走下来。这是第二次大批移民涌出萨纳的情景,没人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你是也门人,他们就会猜测你是从这张魔毯上下来的。要是他们了解到丹尼尔一家在耶路撤冷已经住了一百多年,他们才会真正惊诧不已呢。

  “你说对了,”露安妮说,“这真够辣的,简直像摩洛哥风味的食品。你不觉得很棒吗,亲爱的?”

  基恩点点头,继续舀着汤喝,身子弓起趴在桌上,又黑又粗的大手指头紧紧握着勺子,仿佛伯它长腿跑了似的。

  他们四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被悬垂植物遮住了,吃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和豌豆汤,汤里都放了不少辣椒。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种风味,”劳拉说,“我们到丹尼尔父亲家去,他就会给我们做各种各样看上去很诱人的菜。然后我一尝它们,嘴里就像着了火一样。”

  “我已经把她锻炼出来了,”丹尼尔说,“如今她吃辣子比我还多。”

  “我的味蕾全部麻了,甜心。感觉不到痛了。”她搂拄他,碰碰他平滑的棕色脖子,他望着她——金发垂下来,很整齐,稍微化了点妆,灰色针织紧身裙,金银细丝工艺的耳环——他的手落在她膝盖上,感到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是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感觉。“彼此晕眩”,她这样叫那种感觉。是某种与美国漫画书和魔力有关的东西。

  女服务员是卡斯比家的六个女儿之一——丹尼尔永远搞不清谁是谁——她拿来一瓶亚登·索维浓酒,倒在长颈玻璃杯中。

  “为你们干杯,”丹尼尔祝酒道,“愿这次来访只是第一次。”

  “阿门。”露安妮说。

  他们沉默地喝着酒。

  “你们在加利利玩得还好吧?”劳拉说。

  “和耶路撤冷完全不一样,”露安妮说,“那种生命力——你确实能够从每块石头上感受到灵性。加利利真是妙不可盲,这一点倒和耶路撤冷一样。”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很高——几乎和基恩一样高——肩膀又平又宽,逐渐变灰的头发烫成了精致的波浪型,有非洲人分明曲面部轮廓。她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高领米色丝裙,上面有海军蓝的斜纹,戴着一对珍珠耳环和一串珍珠项链。裙子和珍珠衬托出她和丹尼尔一样黑的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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