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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人_[美]罗斯·麦唐诺【完结】(63)

  “他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他从来没有捎来只字片语。”

  “我听说他出国去了。”

  “你听谁说的?”

  “玛蒂·葛兰多说的。她说是你告诉她的。”

  她似乎有点迷惑。

  “或许我是说过那样的话,礼欧常说要带我到夏威夷或大溪地去。”

  “他说的多,做的少,是吧?我知道他订了两张英国客轮的船票,打算经由温哥华到檀香山去。那艘客轮叫做天鹅海堡号,大概是一九五五年七月六日从旧金山出航的。”

  “礼欧上船了吗?”

  “反正他买了票。你那时候没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那时候我在雷诺已经等了起码一个礼拜了。他一定是跟其他哪个女人一块儿走的。”

  “或是一个人走了。”我说。

  “礼欧不可能一个人走的,他受不了孤单一人,他非得有人跟他在一起才会觉得真正活着。他离开我以后,我之所以会回到这间屋子来,这也是原因之一,我要证明我可以一个人过活,证明我不需要他。

  “我在这房子里出生,”她说,仿佛十五年来总算等到了一个听众。“这房子是我爷爷的,我母亲过世以后,是我奶奶把我养大的。回到你童年的家挺有趣的,但也有点诡异,像是同时变得很小又变得很老,像个在房子里阴魂不散的鬼魂。”

  我心想,穿着古式长裙的她,看起来就是那副模样——非常小又非常老,既是孙女又是祖母,带点分裂的人格特质。

  她做了个敏感的自嘲手势。

  “你觉得我很烦吧?”

  “一点也不。不过我对礼欧·卜贺很好奇,他的事我知道得不多。”

  “坦白说,我也是。有好几年时间,我每天晚上都是想着他入睡,每天早上醒来都盼望可以看到他。可是后来我醒悟到,我根本谈不上认识他;他只是个表皮,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我不大明白。”

  “我的意思是,嗯,他这人是没有内涵的。他把事情做得很好,可是那些就是他的全部了,他做的事情就代表他本人。”

  “他做些什么事?”

  “他在太平洋参加过九次还是十次的登陆战役,战后他就跟人赛船、参加网球循环比赛或打马球等等的。”

  “那他哪有多少时间追女人呢?”

  “他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她的回答带着挖苦。“没有内涵的男人通常都不需要花时间追女人。我知道这话听来像是恶意中伤,其实不是。我曾经爱过礼欧,或许现在还是,如果他现在走进来,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感受。”

  她望向门口。

  “他现在可能走进来吗?”我问。

  她摇头:“我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你有没有任何理由认定他已经死了?”

  “没有。可是我一直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这样会好过一点。他连打电话到雷诺找我都嫌费事。”

  “我想你一定深受打击。”

  “我哭了一个冬天。不过后来我悄悄回到这里,让岁月把这段往事冲淡。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现在全在画布上了。”

  “你从来不觉得寂寞吗?”

  她对我冷厉地看了一眼,看我是不是想动她的脑筋。但她一定看出来我没这个意思,因为她接着说道:“我一直都很寂寞—至少过去是这样,直到我学会了如何独处。如果你一个人住,你就会懂得我的意思。那种无法委过于人且只能责怪自己的羞辱和自怜,是很可怕的。”

  “我懂你的意思。”我把话题转回她的婚姻,因为她的婚姻似乎是这案子的重心所在。“你为什么离开你先生呢?”

  “我们的缘分已尽。”

  “你难道不想念他跟儿子吗?”

  “我不想念莱恩。他对我动粗——一个男人一旦对你动过手,你是不可能原谅他的。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想把杰瑞带走就要杀我,连去看他都不行。我当然想念我的儿子,可是我已经学会去忍受没有儿子的生活。在生理上,我什么人都不需要。”

  “精神上呢?”

  她的笑既深沉又浅显,好像同时瞥见了她脑海里的光亮和阴影。

  “精神上是另一回事。当然我会感到被世界遗弃,可是我感受到最深刻的寂寞,却是来自我那些孩子身上。我指的不只是我自己的孩子,而是我学校里的学生。我老是看到他们的脸,听到他们的声音。”

  “例如玛蒂·葛兰多?”

  “她曾经是一个。”

  “还有艾尔·席纳、佛兹·史诺。”

  她望我一眼,仿佛大梦初醒。

  “你对我调查得真不少。相信我,我没那么重要。”

  “或许是,可是艾尔、佛兹、玛蒂还是不断地冒出来。我猜他们是你执教高中时的同班学生。”

  “很不幸,的确是的。”

  “你为什么说这是不幸呢?”

  “他们三个在一起,是个爆炸性的组合。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他们那趟有名的洛杉矶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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