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住在你对面的人。”布雷兹说，“咱们现在把事情梳理一下。你收听的垒球赛是电台重播的节目，是不是?”
“三点开始。”亨驰说，“从三点到四点半，也许更长一点儿。我们大概是三点半出门的，在外边大概呆了一局半的时间，也许两局。二十分到半个小时，不会更长。”
“我猜想他是在你们快走出楼房的时候被打死的。”布雷兹说，“收音机的声音会把这么近的枪声盖住。你们的门一定没有锁，也许根本没有关。”
“有可能。”亨驰疲惫不堪地说，“你记得不记得，亲爱的?”床上的那个女人还是拒绝回答，甚至看都不看他。
布雷兹说：“你们没有关门，也许没上锁。杀手听见你们走出去。走进你们房间，想把他的枪藏起来。他看见你的床没有吊起来。他走过去把他的枪往枕头底下一塞，可以想象他多么吃惊。发现枕头底下也有一支枪正等着他拿呢。他就把那支带走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是他想把那支杀了人的枪扔掉，为什么他不把它扔在杀人的地方?为什么他要冒险溜进你的屋子把它扔掉?为什么他的想法这么怪?”
我这时正坐在窗户旁边一张长沙发的角落里，听了布雷兹警长的一番高论以后，禁不住也想逞逞能，把我的一点分文不值的看法说出来。
我说：“另外一种假设是：在他想到要处置那些杀人凶器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菲利普斯的屋子，门也锁上了。假设他杀了人以后吓得要命，等定下神以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过道里，手里还拿着那件凶器。他自然想赶快把它扔掉。那时候，如果亨驰的房门开着，他又听见里面的人已经走出去——”
布雷兹瞟了我一眼，嘟哝着说：“我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我只是在思考这件事。”他把注意力转回到亨驰身上，“现在要做的是，假如这支枪验证是用来打死安逊的，我们就得调查一下你那支枪跑到哪儿去了。在调查的时候，少不得随时要问你同这位年轻的太太一些问题。你懂得我的意思吧?”
亨驰说：“你手下的人不论使用什么手段也不会叫我改变我的口供。”
“我们倒也可以试试。”布雷兹温和地说，“我们不妨马上就开始。”
他站起来，转过身，把屁股底下的那张报纸从椅子上划拉到地板上。他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说：“你没什么吧，小妹妹。要不要给你找一个护士来?”
床上的女人没有回答他。
亨驰说：“我得喝口酒了。我非喝口酒不成了。”
“我看着你的时候你可不能喝。”布雷兹说。他走出屋子。
亨驰走到屋子的另一头，把一只酒瓶的瓶口塞在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阵。最后他把酒瓶从嘴里拿开，看了看没剩下多少。他走到那个女人跟前。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醒醒，喝一口。”他向她吼叫着说。
女人两眼望着天花板，没有说什么。她好像根本没听见亨驰刚才对她讲的话。
“让她待着吧。”我说，“吓晕了。”
亨驰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部喝光。他把空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又看了一眼他的女友。然后他转过身子，双眉紧皱地看着地板。
“上帝啊，我怎么什么也记不清楚了。”他嘟嘟囔囔地说。
布雷兹带了一个年轻的便衣警察回到屋子里来。
“这是斯潘格勒警官。”他说，“他带你们走。马上就走，好吗?”
亨驰走到床前摇了摇那女人的肩膀：“起来，亲爱的。咱们得走一趟去。”
女人没有动，只转动了一下眼珠。她痴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终于欠起肩膀，一只手撑着身子，把双腿悠到地上。她站起身，右脚在地上跺了跺，好像刚才已经睡麻木了。
“真够你受的——宝贝。可是你知道非这样不可。”亨驰说。
那个女人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咬了咬小指的关节。她看着亨驰，目光仍旧痴呆呆的。突然，她抡起一只胳膊，啪地打了亨驰一个大耳光。然后，她飞快地走出屋子。
很久很久，亨驰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门外边有人在嘈杂地讲话，楼下汽车轰轰地驶来驶去。亨驰最后耸了耸肩膀，转动笨重的身躯，目光有些留恋地扫视了一下他住的这间屋子。他仿佛知道自己不会很快就回来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一语不发地从那个年轻警官前边走出去。
警官跟在他后边，也离开了这个房间。门关上了。门外的嘈杂声比刚才小多了。这里只剩下布雷兹和我。我俩面对面坐着，我瞪着你，你瞪着我。
第十一章
过了一会儿布雷兹看我看腻了，从兜里掏出一盒雪茄来。他用小刀把雪茄烟上的玻璃纸箍割开，修理了一下烟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点火。他划着火柴，让雪茄在火焰上转动了一会儿，才把它叼在嘴里。他一手拿着火柴，仔细品味了两口，看雪茄是否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点燃。
他以极慢的动作把火柴甩灭，探过身子，把火柴梗放在窗台上。他又望了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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