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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欧洲_龙应台【完结】(57)

  封闭教育:在生活上“抱着走”,在课业上“赶着走”,在思想训练上“骑着走”,牺牲学生自立自决、自治自律的能力

  龙应台以她那锐利的辞锋、灵转的文字、缜密的思虑,悍然无畏地揭开社会中的种种病象, 让血淋淋的事实bī迫我们去自剖, 去反省。她坦率承认《野火集》

  “很苦很猛”,这只是一个社会批评,一个不戴面具不裹糖衣的社会批评”,“因为我不喜欢糖衣,更不耐烦戴着面具看事qíng,谈问题”,她希望自己的批评“是不受传统跟规范的拘束,超越出来的”,“‘野’取其不受拘束,‘火’取其热烈”。

  这也正是龙应台杂文风靡台湾的根本缘由。

  其二:说“美丽”的龙应台

  一条上了电视的标语:“穿着bào露,招蜂引蝶,自取其rǔ”,一则某专科学校qiáng迫已婚女助教及职员辞职的新闻,一封被歹徒qiángbào而自寻短见的十八岁姑娘的绝命书,一家新开设的专卖“给女人看的书”的书店,

  一桩开会时让女警察提茶壶招待客人的寻常事,一名妩媚而年轻的大使的辞职,

  一位主持人关于某小姐的介绍,

  ……

  龙应台以“胡美丽”的笔名,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发表了多篇杂文,站在“男女平等”的地位上观察、思考和评论女xing问题。龙应台藉自我访问的方式,这样评价这些杂文:“你的文章完全以女xing的观点为出发点,而言语泼辣大胆,带点骄横”。有的论者认为龙应台是理xing的、中xing的,“胡美丽”

  是感xing的、女xing的,而其为“善”则一!

  社会生活中许多司空见惯的现象,如上述那些事例,在龙应台眼里,却带有另一番意味。她一针见血地揭示“结婚就得辞职”的真正涵义:一旦结了婚,在你眼中,我就成为一张擦脏了的茅厕纸、一朵残败的花、一个已经被人家“用”过的ròu体——所以你要我离开。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受害者:杀了你女儿的,并不是那个丑恶的bào徒,这个社会对男xing的纵容、对女xing的轻视bī使她走上绝路,无形的贞节牌坊深深地建筑在每个角落。龙应台针砭痼疾丝毫不留qíng面,可又不令幽默感:一般的书店不能满足女xing心智上的要求,“女人书局”有个重要任务——时时提醒女人不要“捞过界”来。对于那些抽象、宽泛的事理,龙应台常常用明快、简捷的语言深入浅出地加以表述。比如,有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每次见到她都会说:“胡美丽,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你不像个女人!”什么叫做像个“女人”呢?龙应台开列了女人必备的几个特质:首先,必须是被动的,第二个要件是害羞,最重要的还在于比男xing要来得“柔弱。 ” 龙——徐徐辩驳,而后举重若轻,一语中的:

  “把女人的形象定出一个模子来(被动、柔弱……),然后要所有的女xing都去迎合这‘一个’模子。“

  说“美丽”的龙应台,尖锐、深刻,却又不带片面xing。其文锋芒直指“愚女政策”——“这不是缠足,这是缠‘脑’、缠‘心’!”在淋漓尽致地抨击轻视女人的传统观念、习惯势力的同时,龙应台毫不讳饰女xing自甘示弱的顽症:从小到大你不是深信女孩应该比男孩身体纤弱一点、头脑愚昧一点、学历低一点、知识少一点、个xing软一点吗?既然心甘qíng愿的作楚楚可怜的弱者在先,又怎能埋怨弱者的待遇在后?她以女xing的观点为出发点,又不囿拘于一方的单角度,褒贬得体,尖锐而不尖刻,激烈而不偏激,更有说服力。

  其三:“在欧洲”的龙应台

  “有一只乌鸦,为了混进雪白的鸽群,将自己的羽毛涂白,但白里透黑,被鸽子赶了出去;回到鸦巢,因为黑里透白,又被乌鸦驱逐。”龙应台在描述旅欧心路时流露的qíng怀,几多无奈,几多感慨。

  《人在欧洲》是龙应台旅瑞一年多的心路。它详尽、形象地显现了龙应台目前的关注点:就地球村的整体文化而言,“白种文化”的绝对qiáng势所造成的世界同质化倾向,对“弱势文化”中的作家无疑是一种危机,一种威胁;有些基本信念,比如公正、自由、民主、人权等等,必须超越民族主义的捆绑;“弱势文化”中的作家或许应该结合力量,发出声音;谈四海一家,必须先站在平等的立足点上。

  假如把《人在欧洲》的多数篇什概略地分类,不外乎有这么几种。一,谈社会,如《清道夫的秩序》 、 《番薯》、《斜坡》、《思想栏杆》等。二,谈人生,如《给我一个中国娃娃》、《烧死一只大螃蟹》、《阿敏》等。三,谈文学,如《诗人拎起皮箱》、《视大奖·必藐之》等。换一个角度,从关怀面的宽泛和集中,还可以划分:谈国际问题,如《德国,在历史的网中》、《丑陋的美国人》、《慈善的武器工厂》等;谈台湾问题,如《台湾素描》、《台北游记》等。实际上,二者融为一体,她议国际问题,总是把台湾作为参照对象,议台湾问题,无不置之于国际环境的大背景之中。一以贯之的,是力倡开阔的、平衡的、健康的世界观:在彼此息息相关的世界里,把人的价值摆在首位,从心灵的层面上真正地尊重人、关爱人。

  在龙应台写《野火集》的时候,她那位外籍的先生曾调侃她:“你的职业不是教授、作家,而是中国。”对本土问题狂热的关切,到了《人在欧洲》,转换成了对于民族主义与世界公民关系的探寻和反思。某些偏失和缺欠(视野、胸襟等),也获得匡正和弥补。

  当然,她并没有、也不可能放弃对台湾的关切,但立足点更高了,视野更宽了;台湾已经从贫穷进入富裕,但要从依赖变得成熟,它需要用自己的清明两眼bī视现实世界,自己的角度,自己的光线,自己的眼睛。“你如果不可能好好做一个‘人’,也不可能做个有意义的中国人。在开发与未开发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分野,就是世界观的宽还是窄,大还是小。”

  “从《野火》到《人在欧洲》,我好像翻过了一座山,站在另一个山头上,远看来时路,台湾隐隐在路的起点。”龙应台的这段心路,虽然打上了个人切身经历的印记,但它对于华人作家扮演的历史角色的省思和启迪是相当典型的。“这一个”

  龙应台。

  龙应台遭受的诸多诟责,“别有用心”和“哗众取宠”是其中主要的两项。

  对于“别有用心”的罪名,龙应台坦然应承。她直言不讳:“不错,我是‘别有用心’,像个病理学家一样的别有用心”,“病理学家把带菌的切片在显微镜下分析、研究,然后告诉你这半个肺如何如何的腐烂。”

  这类责难是那样的气势汹汹,连篇累牍,龙应台不得已也针锋相对地坚决回应。

  她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举办的一场公开演讲中,剖明了自己所从事的社会批评的特点和价值:“至于社会批评,我们的社会常常只说好不说坏,只褒而不贬,这种态度从好的方面说是‘隐恶扬善’,但真实说来是‘粉饰太平’而已,更不客气地说则是‘自欺欺人’”。“一个有自尊的民族就应该人人有批评的勇气,才能使社会进步。而且社会批评无所谓专家,无论市井小民或贩夫走卒只要肯于主动地对一件事物以理xing的态度去表达、去批评,都是社会批评家。”“如果社会大众,都有自决自立的能力,去做客观的批评,社会自然能够日新永进了。”龙应台的结论是“让我们大家一起来批评!”

  承续中国知识分子“感时忧民”的传统,龙应台把一己投入社会变革的大cháo中去。她极坦率地自白:“我之所以越过我森森的学院门墙,一而再、再而三地写这些‘琐事’,是因为对我而言,台湾的环境——自然环境、生活环境、道德环境——已经恶劣到了一个生死的关头。我,没有办法去继续做一个冷眼旁观的高级知识分子。”这不由使我们联想到巴人对鲁迅的一番评价:他一直面着现实,时时在观察现实,掘发现实,分析现实。他那种对社会现实的关心,是在他那“热到发冷的热qíng”(鲁迅评陀思妥也夫斯基语)的笔调中可以看得出来的。犀利、冷峻的字里行间,跃动着炎huáng子孙的拳拳之心,龙应台无愧为大写的“人”。

  非议者还一再贬斥龙应台“哗众取宠”。以虚浮之辞“哗众”谈何容易!龙应台杂文以其特有的魅力征服千百万读者。一位法律教授不胜感慨地说:“龙应台最大的优点是以文学批评家的笔法批评社会问题,落笔率直,且能以大众化、浅白的笔触突破过去的禁忌,获得大多数读者的支持,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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