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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_阿来【完结】(96)



    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女土司看着我冷笑,她说:"我们这些土司,不是你的客人吗?可你却睡过去了。"

    我想说对不起,但我却说:"你怎么不回自己的领地,有人在你面前睡觉就杀了他。"

    女土司说:"看看这傻子怎么对自己的岳母吧。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么美丽,也不知道岳母需要尊敬。"她充任了一个煽动者的角色,她对土司们说,"他想叫我回去,我不回去。我是他请来的,我们都是他请来的。他该有什么事qíng,没有事qíng把我们这些管理着大片土地和人民的土司请来是一种罪过。"

    女土司一句话就使土司们被酒灌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抬了起来。

    汪波土司把脸转到别处,不敢和我对视。

    还是拉雪巴土司说:"我这个土司没有什么事做,我认为土司们都没什么事做。"

    土司们都笑了,说他不配当土司,他快把位子让给更合适的人。

    拉雪巴土司不羞不恼地说,自从当土司,自己实在没有做过什么事qíng。他说:"你们又有什么脑子好动,地盘是祖先划定了的,庄稼是百姓种在地里的,秋天一到,他们自己就会把租赋送到官寨,这些规矩也都是以前的土司定下的。他们把什么规矩都定好了。所以,今天的土司无事可gān。"

    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说,麦其土司种鸦片是不是有事可gān。

    拉雪巴土司摇着肥胖的脑袋说:"呵,鸦片,那可不是好东西。"他还对我摇摇头,重复说,"真的,鸦片不是好东西。"他对女土司说:"鸦片使我们都失去了些好东西。"

    女土司说:"我并没有失去什么。"

    拉雪巴土司笑了,说:"我失去了土地,你失去了女儿。"

    女土司说:"我女儿是嫁出去的。"

    拉雪巴土司说:"算了吧,谁不知道在女土司手里,美色就是最好的武器?"

    茸贡土司叹口气,不说话了。

    拉雪巴土司说:"反正,我跟着你们这些人动了一次脑子,结果,饿死了不少好百姓,失去了那么多土地。"

    我说:"我想知道你们想在这里gān点什么,而不是讨论过去的事qíng。"

    土司们要我离开一会儿,叫他们来讨论在这里该gān点什么。我想了想,既然自己不知道该gān什么,就叫他们决定好了。我说:"小心一点,土司们好象越来越容易犯错误了。"说完,我下了楼,带了书记官在街上走了一圈,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qíng告诉了他。我认为这些事qíng都是值得记下来的。

    他同意我的看法,他的眼睛说:"刚有土司时,他们做出什么决定都是正确的,现在,他们做出什么决定,如果不能说是错误,至少是没有意义的。"

    我尽量在街上多逛了些时候才回去。土司仍却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一部分人想做事,另一部分人却什么也不想做。而想做的人所想的事又大不相同。不想做事的土司们说:"家里没什么事,这地方很热闹,就在这里多玩些日子!"

    汪波土司下定了决心,要gān件什么事qíng,他平和诚恳的眼睛里闪出了兴奋的光芒。

    我派人去请戏班,搭起了戏台。

    我还在糙地上搭起帐篷,前面摆上机枪、步枪、冲锋枪、手枪,谁高兴了,都可以去打上一阵。

    但我还是不知道请这些人到这里gān什么。

    关于这个事qíng,我真动了脑筋,但想啊想啊,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去想了。

    而我美丽的妻子又在慢声歌唱了。

第十一章 梅毒

    客人们怪我没有给他们找点事做。

    我想告诉他们,事qíng不必去找,到时候自然就会发生。需要的只是等待,人要善于等待。但我什么都没说。

    终于,我派出去的人请来了一个戏班。

    我要说这是一个古怪的戏班,这个戏班不是藏族的,也不是汉人的。演员都是些姑娘,什么民族的人都有。我叫人给他们搭了一个大戏台,想不到,仅仅只过了三天,她们就没戏可演了。她们把狮子狗也牵到台上转了好些圈子,叫它从姑娘们裙子下面衔出花来,但也只演了三天,就没戏可演了。戏班老板说,在这个动乱年代,她和姑娘们无处可去了,要在这个和平的地方住下来。我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叫人先在街道上给她们搭了一个大帐篷,与此同时,街道另一头,一座土坯房子也开工了。戏班老板自己监工。房子起得很快,仅到十天,框架就竖立起来了。那是一座大房子,楼下是大厅,从一道宽大的楼梯上去,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两边尽是些小小的房间。姑娘们整天闲逛,银铃样的笑声顺着街道流淌。她们的衣服不大遮得住身体。我对戏班老板说,要给姑娘们做些衣服。这个半老徐娘哈哈大笑,说:"天哪,我喜欢这个从梦里醒不过来的地方,喜欢你这个傻乎乎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当时,我们正坐在大帐篷里闲聊,这个女老板她还亲了我一口,不是亲其它地方,初是亲我的嘴巴!我像被火烫了一样跳起来。

    姑娘们哈哈大笑。其中浓眉大眼那个笑着笑着便坐在了我怀里。

    老板叫她走开,她对我说这姑娘不gān净。在我看来,她胸前的肌肤洁白,连露在外面的肚脐眼也是粉红的颜色,这么gān净都叫不gān净,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是gān净了。这个姑娘并没有立即离开我,她的手臂在我的颈项上缠绕起来,然后,用她肥厚的嘴唇贴住了我的嘴巴,我差点叫她憋死了。

    老板给我换了一个她认为gān净的姑娘。这个姑娘走到我跟前,那些姑娘们便嘻嘻地笑起来。老板从我口袋里掏出了银元,老板说:"这是价钱,我的姑娘都有价钱。"

    她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十个银元,老点了数,又放回去五个,把四个放在一口描金的朱红箱子罕,留下一个jiāo给了那些姑娘,说:"我请客,你们上街买糖吃吧。"

    姑娘们大笑,像炸了窝的蜜蜂一样飞出去了。

    老板把钱箱钥匙系在腰上,说:"木匠正在装地板,我去看着。少爷要是开心,就赏姑娘两个脂粉钱。"

    从修房子的地方飘来带一点酒气的松木香味,怀里这个女人也使人心旌摇dàng。

    我那男人的东西蠢蠢yù动,身子却像这天气一样懒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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