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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_梅毅【完结】(147)

  萧伦也怒,对身边的谯州刺史赵伯超说:“你替我杀了这小子,台使可持其首级复命!”

  常逃将军赵伯超此时来了jīng神,抽出刀来冲萧确公子直比划。萧确怕激怒父王,更怕内斗伤和气,只能流泪入城。

  可怜萧老爷子,堂堂五十年太平天子,台城之围,“上厨蔬茹皆绝”,邵陵王萧伦趁台使外出召萧确之机,为老头儿捎去几百个jī蛋,“上(武帝)手自料简,歔欷哽咽”。此qíng此景,令人心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正是梁武帝父子的柔仁“好心”,使得侯景能从容把东府粮米皆运入石头城。同时,闻知心怀鬼胎的湘东王萧绎又在西峡口屯兵不进,王伟便劝侯景立刻背盟进兵。萧正德想做“真皇帝”,也撺掇侯景:“大功垂就,岂可弃去!”侯景哈哈大笑,两人和他想得完全一样。

  为了有理有利有节,侯景进攻前,王伟又为他写檄文,除述梁武帝“十失”,一一数罪,最后,又为梁武帝一生的统治“定xing”:

  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妖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衍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公孙述据蜀乱民)。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东汉更始的滥授官职以及赵王司马伦的滥赏)……修建浮图,厚度糜费,使四民饥饿,笮融(汉献帝时佞佛事)、姚兴之代也……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湘东(萧绎)群下贪纵;南康(萧会理)、定襄(萧祇)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藩屏,臣(侯景自称)至百日,谁肯勤王!今日之举,复奚罪乎!……

  洋洋长文,文采华章,把萧衍家事国政骂得一无是处,且字字中的,大致无虚。

  梁武帝览文,“且惭且怒”。于是,梁廷在太极殿前又举行告天仪式,责侯景违盟,“举烽鼓噪”。此时还搞这一套,屁用不管。闭城时,台城中本有居民十多万,战士两万多,至此,“死者十八九,乘城者不满四千人,率略羸喘。横尸满路,不可瘗埋,烂汁满沟”。到了这些步,“而众心犹望外援”,仍抱最后一丝希望,幻想四周勤王军队可以进攻侯景。

  其实,城内军民坚守如此,有必死之心。如果勤王诸部四处攻击,给侯景来个“反包围”,里应外合,贼军必败无疑。但是,“(大都督)柳仲礼唯聚jì妾,置酒作乐,诸将日往请战,仲礼不许”。

  安南侯萧骏劝邵陵王萧伦:“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成功。”萧伦不从。这位爷是萧衍第六子,对父皇还算忠心耿耿,就是无勇断之谋。

  柳仲礼之父柳津在朝内为官,登上城楼,大叫道:“汝君汝父临大难,你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物?”柳仲礼假装听不见。

  萧老爷子找来气哼哼的柳老头,向其问计,柳津回言:“陛下有邵陵(萧伦),臣有仲礼,不忠不孝,怎可平贼?”

  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进军于东府城北,相约夜间渡河突击侯景。不知何故,羊鸦仁一军至晓未至,侯景发觉梁军异动,主动派宋子仙出击。梁军刚立阵,赵伯超又依往常一样,未战先逃(寒山大败、玄武湖大败均因此人先遁而导致军溃),萧会理单军不支,大败,被杀及摔入河中淹死的梁军有五千多人。侯景命贼军把死亡梁军的脑袋全部割下,堆在城下以恐吓台城内守军。

  三月中旬,侯景见时机成熟,便掘开玄武湖水灌城,又命军士百道攻城,昼夜不息。屯守太阳门的主将是邵陵王世子萧坚。此人不像其弟萧确那样英锐,“善糙隶,xing颇庸短”,是个书法爱好者,没什么统军管理能力。担任守门如此要务,这哥们天天赌博饮酒、玩乐一点儿也不耽误,“吏士有功,未尝申理,疫疠所加,亦不存恤”,士卒皆怨恨。关键时刻关键地点,萧坚的两个书吏夜间于城西北楼用绳子吊侯景贼兵入城,上城先把萧坚剁成数段。

  正在城中的永安侯萧确眼见哥哥的脑袋被贼兵从城头上抛掷而下,一腔仇恨,引兵力斗。最终,寡不敌众,贼兵大开城门,越涌越多。萧确不敌,跑回内宫,直入爷爷萧衍寝宫,喘着气报告:“城已陷没”。

  “上(武帝)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萧)确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萧衍最后两句话,多年来一直被认为是霉运帝王最终的潇洒雄豪之语,其实,自我得之失之,确实不必遗恨,但江东千万百姓的xing命,皆随一家一姓的衰亡而遭屠灭,其恨不可谓不大。

  养láng反噬 悔之无及(7)

  萧衍还算镇定,对萧确说:“你快跑吧,告诉你父亲,勿以二宫为念(指自己和太子萧纲)。”萧确含泪而出。

  很快,王伟奉侯景之命先至文德殿“奉谒”梁武帝,称侯景“领众入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

  “侯景何在?可以召来一见。”萧衍帝王风度确实不减。

  于是,侯景入见武帝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侯景于殿下稽颡施礼,典仪官引其坐于三公官榻,距武帝御座很近。

  梁武帝神色不变,问:“卿在军中日久,很辛苦吧!”

  “(侯)景不敢仰视,汗流满面”。毕竟这贼头是北魏边陲一偷jī摸狗出身的镇兵,确实没见过真天子和大场面。

  梁武帝又问侯景籍贯以及他家属何在,侯景皆因惶恐而不能回答。最后,梁武帝问:“你初渡长江时有多少人?”

  侯景闻言,仰头自答:“千人。”

  “围台城时有多少人?”武帝问。

  “十万。”

  “现在有多少人?”

  “率土之内,莫非己有!”至此,侯景忽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建康的真正主人,高声悖辞,抗言梁武帝。

  “上(武帝)俯首不言”。老爷子顿时气索,千愁万恨,涌上心头。

  见完武帝,侯景又入见太子萧纲。“太子亦无惧容”。侯景亦下拜。太子和他谈话,这位大贼人仍然犯了自卑病,俯首吃吃,不能答言。

  出得宫来,侯景对左右亲信埋怨自己不争气:“我常年跨马对阵,矢刃jiāo下,意气安缓,从不惊恐。今见萧公(武帝),使人自怖,岂非真是天威难犯!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于是,侯景派人撤尽武帝和太子的侍卫,纵兵大掠,把皇宫抢个jīng空。矫诏大赦,自封为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布置完毕,侯景派太子之子石城公萧大款出城以武帝名义下诏遣散建康城外诸路援军。

  柳仲礼召集诸位宗室、大将商议。邵陵王萧伦表示:“今日之事,由将军您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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