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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谷_成一【完结】(188)

  你就冷落下去吧,我已经过惯了冷宫的生活!现在,我也应该受到冷落了,我已经有了罪孽,已经捅破了你们康家这层威严的天!你被尊若神灵,居然至今未能觉察?我不相信。我越来越不能相信了!你一定是知道了,硬撑着装不知道。你是威名美名远播的神灵,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rǔ没!哈哈,你是在装糊涂吧?今年冬天,你忽然搬过来住,就是想装糊涂?你想叫大家相信,什么事也没发生,老太爷并没有冷落老夫人,怎么会有那种事!你这样装糊涂,心里不定怎样bào怒呢!哈哈,我就想叫你bào怒,但并不想叫你有苦难言。你应该将bào怒形之于色,赶紧废了我这个万恶的老夫人,叫天下人都知道你受的rǔ没……

  只是,杜筠青这样稍一激动,心上就觉得很疲累,头脑也发涨,挡不住地又要迷糊。所以,她也不大能深想许多。

  在jīng神稍微好的时候,杜筠青也会怀疑:老东西真能装得那样不露痕迹?他到底知道了没有?

  没出正月,康笏南从城里请来了一位名医。这位姓谭的老先生,常来康家出诊,都称他谭先。先,是乡人对“先生”的简称,听着似“仙”。对医家都这么叫。

  只是谭先还不曾给老夫人看过病。以前,杜筠青大病也没得过,偶尔头疼脑热的,喜欢叫公理会的莱豪德夫人来诊疗。现在,她得了这样奇怪的毛病,几次想起莱豪德夫人,可哪里还能追寻?颇感世事无常,更生出许多悲凉来。

  康家算开明,医家来为女眷诊病,并没有很多忌讳。所以,杜筠青能面对了谭先。她看谭老先生,倒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他闭了眼,仔细把过脉,又问了饮食起居qíng形,就说:也没有大的毛病,只是yīn虚火旺吧,先吃几服药,调养调养看。

  受父亲及莱豪德夫人的影响,杜筠青不大信服中医老先生。不过,谭先诊断她没有大毛病,听了也还叫人高兴。

  谭先诊疗的时候,康笏南一直陪坐在侧。听说无大碍,长长出了口气,又追问一句:“真无大碍吧?”

  康笏南这样的关心,杜筠青也是很少享受到了,所以令她惊异,也令她生疑。他是做给这位谭先看,还是另有用意?

  喝了谭先开的四五服药,杜筠青的嗜睡也并未见好,反倒更重了些似的。康笏南力主再请谭先来,杜筠青不让。她嘴上说:“哪能那么快,再多喝几服,总会见效。”可她心里却想:

  就这样嗜睡也甚好! 睡着了,就什么也不必想了。那些想不通的,疑心的,酸楚感伤的,久久郁闷于胸的,都可以丢到一旁,不必理睬。能这样沉沉睡去,永不醒来,那岂不更好!

  但没隔多久,康笏南还是把谭先请来。谭先号过脉,凝思片刻,依旧诊断说:无大碍,加减几味药,服些时看看。

  每天早晚各一大碗汤药,又服了四五天,依然没有多少变化。不过,杜筠青放出话来:“已略有好转。虽嗜睡依旧,可犯困时头脑不很发涨了。”她放出这样的话,只是不想招谭先来。

  谭先来过两次后,全家上下都知道她病了,似乎还以为她病得不轻吧。二爷、四爷、六爷陆续来看望过她,还都挂着一脸的沉重。尤其四爷,脸上的沉重更甚,他跑得也勤,几乎天天过来问候。管家老夏,也跑得勤,一天都不止来一趟。还有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一gān媳妇,也都来过了。

  杜筠青不喜欢这样被抬举:以前眼里没有她,见老太爷变了,你们也变!谁稀罕这一套。再说,她还没病得快死呢。

  老东西故意这样兴师动众,分明是在做给大家看。可他这样做,真是为了遮丑吗?他就装得那样稳当,一点恼怒露不出来?

  杜筠青越来越有些不敢相信了。

  现在,她最想见一个人,那就是以前伺候过她的吕布。

  去年三喜失踪以后,吕布的表现就很有些异常。原来那么jīnggān麻利,忽然变痴呆了,常常发愣,叫几声都不应。问是怎么了,她总是慌慌地说:丧父剧痛,一时难以平复。

  那时候,杜筠青一心惦记着三喜,也没太理会吕布。只以为遇了大丧,身心受挫,也是人之常qíng吧。

  等康笏南南巡归来,杜牧调过来,吕布调出去照料五娘遗世的孤女,杜筠青也未太留意。杜牧挪位,是因为老东西从江南带回了一个妩媚的女厨子。赐吕布去照料不幸的五爷之女,一显老太爷的体抚之忱,似乎也合qíng理的。

  只是,吕布到五爷那头不久,就悄悄给辞退了。杜筠青是直到腊月,才想起来去看看吕布。

  但到五爷的庭院后,竟被告知:吕布早不在了。哪去了?早打发走了,老夫人还不知道? 杜筠青听了,倒也没生气,只是猛然意识到,这是把吕布撵走了!那件事终于败露了?像吕布这样近身伺候过老太爷的女佣,无缘无故的,哪能悄悄给撵走?吕布伺候她也多年了,走时竟不来说一声?没有疑问,那件事败露了,吕布是受了连累!

  杜筠青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在她想象中,那件事一旦败露,康家准会掀起惊天大làng的:老太爷雷霆震怒,人人都义愤填膺,她这个yín妇当然难逃一死……可局面却不是这样:吕布既已被撵走多日,康家居然一直平静如常。尤其是老东西,近日并无任何异样!

  那天,杜筠青从五爷家出来,径直就跑去见夏管家。见面也没客气,劈头就问:“吕布多年伺候老太爷和我,怎么说打发就打发了?就是该打发,也得说一声吧?我用惯谁,你们就撵走谁?我怎么得罪你夏大人了?”

  老夏慌忙赔了笑脸说:“老夫人这样说,是要撵我走吧……”

  “你老夏大权在握,我也活在你手心里呢!”

  “老夫人生这么大气,到底为了什么?”

  “说,为什么把吕布撵走了?”

  “老夫人,不是我们撵走她,是她一心想走,拦也拦不下。”

  “她为什么一心要走?”

  “家中拖累大吧。长年在此伺候老太爷老夫人,脱身不易,管不了家。一个小户人家,长年没女人张罗,家已不成其家了,甚为苦恼。今年终于出了老院,能脱身了,她就一心想归乡理家去。”

  “那也不来说一声?”

  “吕布怕老太爷老夫人挽留,不便回绝,没敢往老院辞行。照惯例,吕布也到了手脚不够麻利的年纪,该外放了。”

  再问,也不过是类似的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吕布只是正常外放。杜筠青还能怎样bī问?难道那件事依旧无人觉察?

  但她回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吕布外放太可疑。于是,她就想私访一次吕布。见了吕布,大概就能明白底细吧。

  然而,杜筠青几次前往寻访,始终就未见着吕布一面。头一回,车倌竟会迷了路,把车赶到了别的村!后来几回,虽寻到了吕布的家,人却总不在:不是走了亲戚,就是进城赶集去了。定好的日子,跑去了,人依旧不在。这么反常,分明是有鬼。不是吕布躲着不出来,就是他们不许吕布出来! 杜筠青假装生了气,叫嚷着再也不想见吕布。隔了许久,装着已经忘了这件事,她才忽然动议,不速而至。奇怪的是,依然见不着吕布的面:家人说她又回了娘家!折腾了一年,又赶上闹拳乱,终究也未见到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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