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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谷_成一【完结】(189)

  她现在得了这样奇怪的病,显见得无法再去寻访了。但她已经有些疑心:那件事虽已败露,可他们瞒住了老太爷!要真是这样,那可是太可怕了:她自己白染了一身罪孽,却没伤着老东西一根毫毛!老天爷会这样不公吗?

  所以,杜筠青特别想见一见吕布。见了面,吕布就是什么也不说,她相信也能看出一个大概。他们这样阻拦着,不叫吕布露面,也能看出一个大概了。

  在康家,敢瞒着老太爷,又能够瞒住老太爷的,没有几个人。新当家的三爷、四爷,遇了这样的丑事,当然也想瞒住老太爷。可他们心里装下这么一件捅破天的丑事,又能瞒得过谁?

  脸上能那样不露一丝痕迹?三爷脾气不好,心里装着这种事,早该爆发出来了。可在今年,三爷凡来见她,除了礼数周到,似乎还多了些和气,甚而是温qíng。四爷更是一个心善的人,他知晓了这等事,还会那样谦卑如常?

  敢不动声色来瞒老太爷的,恐怕只有老夏、老亭这两个老奴才。他们才最擅长皮笑ròu不笑!老东西一旦雷霆震怒,也少不了拿这两位老奴才出气。但这两个老奴才中,最敢做这件事,也最能做成这件事的,还是那个冷酷的老亭。有他死守了老东西,那真是针cha不进,水泼不出!老夏圆滑,可他没那么大胆子吧?他知道了真相,有老亭拦着,只怕也告不成密的。

  杜筠青忽然生出一个新念头,求一次四爷:她病成这样了,由不得要念想一些旧人。吕布伺候了她多年,近来特别想她,能不能把她找来,见一面?从四爷的应对中,也能看出些征兆来吧?

  这天,四爷又来问候她,她就说:“他四爷,你也懂些医,我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呀?总不见好!”

  四爷忙说:“老夫人不用多虑。谭先是名医,他说不碍事,那就是不碍事。”

  “老说不碍事,就是不见好!”

  “有些小毛病,倒也不好调养,得用慢功,不能着急。”

  “他四爷,你也给我号号脉,看毛病到底出在哪?”

  “老夫人,我哪能与谭先比?我只得医家皮毛罢了……”

  “名医不名医吧,我还信不过谭先呢!他四爷,给我号号脉,看谭先说得准不准。”

  “只有我号不准,哪有谭先不准?” “神仙也出错呢,何况那个老先生!他四爷,我信得过你。”

  四爷推脱不过,只好给老夫人号了号脉。号完,沉思片刻,说:“谭先说得不差,老夫人并无大碍,静心调养就是了。”

  杜筠青笑了笑,说:“他四爷既这样说,我也踏实些了。人一病,就爱胡思乱想。近来清醒时,不由得念想些故人。唉,我在太谷也没太近的人,这些天常念想的一个人,就是以前伺候过我的吕布。她在我跟前多年,亲同家人。他四爷,我求你件事,不知……” 四爷忙说:“老夫人尽管吩咐!”

  “你能托人把吕布找来,跟我见一面吗?”

  “老夫人放心,这很容易办到。”

  “他四爷,你这样说,我真就放心了。这事,我跟老夏提过几次,他都没办成。这可不是告老夏的状!我冷眼看,老夏跟吕布像有什么过节儿似的,大概他不想叫吕布来吧?他四爷,你要成全我,就不要惊动老夏,悄悄派个人,把吕布叫来就成。”

  四爷很顺从地说:“那就听老夫人吩咐。”

  四爷的应对,很令杜筠青满意,也更使她相信,四爷也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说了半天吕布,四爷竟然没一点异常的神色。

  四爷走后,杜筠青还真有了一点盼头:四爷毕竟是主理家政的,他或许真能把吕布叫来?

  然而,三天后,四爷进来回禀说:“吕布被派到天津,伺候他五爷去了。”

  “什么时候派去的?”

  “早去了吧?天津时局太乱,五爷那里人手太少。吕布去天津,她男人也跟去了,做男佣。”

  吕布被派往天津了?那以前怎么不明说?去天津伺候五爷,也无须躲躲闪闪吧?今儿说住了娘家,明儿又说进城赶集去了,那是图什么?

  四爷的这个回话,更叫杜筠青多了一层疑问。但她没有再难为四爷。她也看出来了:四爷也给瞒着呢。

  2

  吕布被派到天津,这倒也是真的。只是,派去并没有多久。

  吕布被辞退,又被威胁不许就康家的事多嘴,也不要再见老夫人,这当然都是管家老夏一手cao持的。为了唬住吕布,老夏也送了些银子给她。现在给老夫人赶车的车倌,老夏更唬得紧,有什么动静,都得及时通风报信。所以,杜筠青去寻访吕布,每每扑空,也就不奇怪了。遇了老夫人不速而至,吕布就躲着不出来,由家人出面应付。

  即便这样,这位出格的老夫人还是叫老夏心惊胆战。那个该死的三喜,已经远远地打发走了。只剩了这个知qíng的吕布,老夫人如此执意要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夏心里真是没底。

  幸好去年腊月天津捎来话,疯五爷那头需要人手。尤其跟去伺候的玉嫂,没大出过远门。这趟远门倒好,一走一年半了,还遥遥无期。所以成天哭哭啼啼,只想辞工回家。老夏想了想,在天津伺候疯五爷的仆佣,也不便比照驻外字号的规矩,三年才能下班回来。困得时间长了,他们那还有心思伺候主家!于是就跟四爷说,在天津伺候五爷的,不论武师、男仆、女佣,都按三年折半,也就是一年半一轮换吧。让谁常在那里,也难保不捣鬼。 四爷又是连声说:“甚好,甚好,就照老夏你说的办吧。”

  但将吕布派往天津,老夏却没对四爷说。 他将吕布远遣天津,当然是为了对付杜筠青。吕布呢,被老夏辞退后,不仅丢了可观的收入,还时常被吓唬,日子算一落千丈了。所以一听叫她复工,当然愿意。那时天津还在洋人手里,只是已稍安定。即便在大乱时候,五爷那里也未受劫。老夏为了拢住吕布,还叫她带了男人一道去伺候五爷。于是就在腊月,吕布两口子随了另外几个男仆,悄然赴津了。

  及今老夫人竟托了四爷,要见吕布,老夏才庆幸早走了一步棋!要不是早一步把吕布打发到天津,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进腊月没几天,老亭悄然告诉他:“老夫人病了。”

  他忙问:“什么病?”

  老亭冷冷地说:“还是那种老病。”

  老夏听后,心里竟咯噔了一下:那妇人终于要走到头了?从去年请画师给她画像后,他就知道快有这一天了,可也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他没有多说什么,老亭也没再说什么,就悄然离去。

  老亭说的“老病”是什么含义,有何等分量,只有老夏明白。所以他不免吃惊,是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过,他也早在盼着这一天了。那妇人走到头,他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了。那妇人作了大孽,也早该叫她得“老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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