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白银谷_成一【完结】(53)

  六爷不再说话。

  “老夫人就放心去吧。”

  “老夫人还有甚心思要说,你就说吧。”

  凄厉的锣声,只是敲个不停。六爷心里知道这是先母盛怒了,他满是恐惧,祈求原谅自己。可先母似乎不肯宽恕他。他本来也是为了先母,想弄清先母的冤屈,却这样得不到先母体谅。母亲大人,要真是你的在天之灵驾临了,你应该知道为儿的苦心吧?你的在天之灵既然一直守护着我,也该将你不肯离去的隐qíng,昭示给我了。我已经成人,你就是托一个梦来也好。

  可母亲大人,你已久不来我的梦中了。

  难道我的猜测是对的?我一时的谎称并不谬?母亲大人你其实早已脱离yīn间,转世而去了?这许多年,谬托你的亡灵的,不过是父亲和那个替代你的女人?他们叫巡夜的下人,不时演这样一出闹鬼的假戏,其实只是为了严束我?

  母亲大人,如果你真驾临了,就求你立刻隐去,令他们的锣声止息。如果他们的锣声一直不止,我就要相信我的谎称不谬了。

  六爷跪伏着,在心里不断默念这样的意思。

  良久,凄厉的锣声只是不止。

  六爷忽然站了起来,冲向了院里。

  奶妈大为惊骇,慌忙跟随出来:“六爷,六爷,你这是做甚?”

  “我去见母亲。”

  “她就在你的身边,就在你的眼前,六爷,你得赶紧跪下!”

  “我想在月光下,见见母亲。”

  “隔了yīn阳两界,你们不能见面,赶紧跪下吧,六爷!”

  奶妈就在庭院的月光下,跪下了。

  将满的月亮,静静地高悬在星空。清慡的夏夜,并没有一丝的异常。只有那不歇的锣声,覆盖了一切。

  不远处,就能望见守夜的更楼。那里亮着防风的美孚洋马灯。锣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可是,除了更楼上灯光,再也没有灯光了。除了这凄厉的锣声,也再没有别的声音了。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这送鬼的锣声了?

  也许谁都知道,这锣声只是敲给他老六一个人听的。今夜敲得这样长久,那一定是因为他向那个继母说出了真相。她害怕他识破真相!

  奶妈她也知道真相吧?

  六爷想到这里,就向男佣住的偏院走去。

  奶妈又慌忙追过来:“六爷,你要去哪儿?”

  “去叫下人,开开院门,我要上更楼去。”

  “六爷,你不能这样。你母亲就在你眼前!”

  六爷不再听奶妈的拦阻,径直向偏院去了。

  只是,他刚迈入偏院,锣声就停下来了。随之,就是一种可怕的寂静。这种异常的寂静,似乎忽然将清冷的月光也凝固住了。 六爷心头一惊,不觉止住脚步,呆立在那里。

  不知是过了许久,还是并不久,在那凝固的寂静中,格外分明地传来了一声真正凄厉的呼叫,女人凄厉无比的呼叫——

  六爷只觉自己的头皮顿时一紧,毛发都竖起来了。

  “奶妈,你听,这是谁在叫?”

  奶妈却说:“哪有叫声?六爷,你母亲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屋吧!”

  没有叫声?不是女人的叫声?

  果然,还是那凝固了的寂静。

  5

  六月十三夜半闹鬼的时候,杜筠青就没有被惊醒。这一向,她睡得又沉又香美。自从成功地乔装成小家妇人,每次进城洗浴,都要快意地寻一处胜境去游览,兴冲冲走许多路。加上乔装的兴奋,自在的快乐,也耗去许多jīng神气。回来,自然倦意甚浓,入夜也就睡得格外地香甜。

  第二日一早,吕布告诉她夜里又闹鬼了,还闹了好一阵。杜筠青就说:“看看,看看,谁叫六爷起了那样的疑心!这不,他母亲不高兴了。”

  但她心里却想:哼,说不定真是老东西临走jiāo待了他们,以此来吓她。叫她看穿了,那还有什么可怕!越这样闹,她越不在乎。

  所以,早饭后,杜筠青照例坐了马车,进城洗浴去了。车马出了村,吕布和三喜不似往日那样有说有笑,一直闷着,谁也不出声。

  杜筠青就问:“都怎么了,今儿个是不想伺候我进城了?”

  吕布说:“老太爷一走,连前头那位老夫人,也来闹得欢了。”

  三喜说:“闹得我都没睡好觉。昨夜的锣声,太yīn森。”

  杜筠青笑了:“你们是为了这呀?又不是头一回了,能把你们吓着?六爷那天还跟我说呢,他不信他母亲的灵魂还在。这不,就叫他看看,在不在!”

  吕布说:“老夫人你倒睡得踏实,闹了多大时候呢,就没把你惊动!” 三喜说:“我听下夜的说,这回敲锣好像不顶事了,怎么敲,也送不走。”

  杜筠青说:“吕布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这些天,我睡得连个梦也不做了。前头这位老夫人,她喜不喜欢出门?吕布你知道吧?”

  吕布说:“她又不像你,这么喜欢洗浴,就是想出门,也没法走动得这么勤。她有个本家姊妹,嫁给了北村的曹家。她们姊妹爱走动,只是她去得多,人家来得少。除此,也不爱去哪儿。”

  三喜进康家晚,来时,那位前任老夫人已故去几年,知道的也仅是仆佣间的一些传说。所以,他就问:“怎么,他曹家的人,比咱们康家的人架子大?”

  吕布瞪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个甚!人家不爱来,是嫌咱康家规矩太多,太厉害。康家主仆,谁也不能抹牌耍钱,那是祖上留下来的铁规矩。那个本家姊妹偏喜好抹纸牌,来了康家抹不成,能不受制?在康家做老夫人的,都不能抹牌,人家来了能不拘束?还来做甚?”

  三喜就说:“我听说,曹家子弟抽洋烟的也不少。他曹家是寻着败家呢,也没人管?”

  杜筠青笑着说:“三喜你倒会替曹家cao心!吕布,听你这么说,前头这位老夫人还喜欢推牌九?”

  吕布说:“她倒不喜爱。只是她那位本家姊妹,除了抹牌,还喜欢jiāo结豪门大户的贵妇。去曹家,能多见些尊贵的女人,多听些趣事吧。”

  三喜就说:“就不能把这些大户女人,也请到康家来?”

  吕布又瞪了他一眼:“请来,又不能抹牌,也不能听戏,gān坐着呀?老太爷见不得唱戏,谁敢请戏班来唱?”

  三喜说:“太谷的王家,祁县的渠家,都养着自家的戏班。我看也是寻着败家。”

  杜筠青说:“三喜你就好替人家cao心!不说了,不说了,别人的事,不说他了。这几天,我可是能吃能睡,乐意得很。你们也不少走路,够自在,就没有长饭长觉呀?”

  吕布说:“老夫人长觉长饭,我看是给劳累的。”

  三喜就说:“要是累了,今儿就哪儿也不用去了,洗浴罢,就回。”

  杜筠青连忙说:“谁说累了?吕布累不累,不管她,她是家去尽孝道。三喜你就是累,也得跟了我伺候!三喜,你说,今儿个咱们去哪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