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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日本_梁晓声【完结】(2)

   《感觉日本》作者:梁晓声

  目录

  1、初识日本人

  2、日本的乳胶──女人

  3、性羞耻感在消弥着的日本女人

  4、传统和现代双重塑造的夏娃

  5、“抵抗”悄悄发生,就在日本

  6、是人性的“返朴归真”还是人类的“文明后”预兆?

  7、欲言还休的日本人

  8、美国的领养子──日本

  1、初识日本人

  现在,我逼近了日本。它已经就在我的下边……

  我的意思当然是──它已经就在我的视线下边。

  从飞机上俯瞰日本,更准确他说──俯瞰东京,与从高空俯瞰任何一座城市没什么两样。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地球上的一块“溃疡”罢了。白天乘飞机抵达任何一座城市,无论国内的也罢,国外的也罢,如果你有兴致凑向小小的弦窗俯瞰,你除了能想像它们是地球上的一块“溃疡”,还会想像它们是别的什么吗?

  夜晚,肯定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去年我出访马来西亚,飞机抵达首都吉隆坡。最先看到的是一条灯光的“河流”。那显然是一条在夜晚也车流量稠密的公路。车灯仿佛一对对灯笼。等距离排列,一对连接一对。等速流动,似乎缓缓地引导着飞机的航向。夜间,一片灯光烂漫!什么别的轮廓和幢影都不存在,唯有一片灯光烂漫。如同你根本不是在接近一座城市,而是在接近一场规模无比盛大的秉烛狂欢。尽管听不到狂欢之声,但那时无声胜有声……

  东京是地球上屈指可数的大都市之,其大其繁华当然非吉隆坡可比。但遗憾的是我所乘的是下午三点多抵达的班次。在阳光的照耀下,丛丛密布的建筑群,像是上帝在地球上摆过的一片多米诺骨牌。一片高矮不一的多米诺骨牌。一片没涂上鲜艳色彩的多米诺骨牌。一片骨质风化了的多米诺骨牌,我当然知道多米诺骨牌其实一般都是用木块制做的。我的意思是,从高空俯瞰,在阳光的照耀下,我们人类都市的那些水泥建筑,尤其是那些未被反光物装饰过的“裸体”水泥建筑,使人感到是用被风化过了的骨头打磨成的……

  尽管我觉得自己正从高空向一片地球的“溃疡”降落,但我还是希望立刻就降落在那一片“溃疡”上。人非鸟,没翅膀。在空中运行久了,心理总不那么踏实,哪怕是一片沙漠我也愿先降落一下,定定心。何况我知道,真正迎接我的,将是一部份人类创造的大都市的繁华与文明……

  早在七月我面临一种选择──或者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赴香港进行文学交流活动,或者随中国电影家代表团出访日本。日期都确定在九月份。香港和日本,都是我未曾去过的。都想去。由于时间的冲突,我最后决定放弃去香港的机会。我心中竟产生一种强烈而又明确的意识──了解日本。了解这个曾经在半世纪前侵略并占领了几乎整个中国的民族。它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凶悍得难以彻底制服的,在“二战”结束以后不得不变得温良,委曲求全,却又时时刻刻企图一纵而起,重新跃上世界舞台中心的国家。我将它比作红狼──那一种狼的异种,攻击性极强,有时居然胆敢围猎狮子,不将狮子咬死吃掉誓不罢休……

  然而我去日本之前接触过的日本人,却又是一些绝顶“温良恭俭让”的男人和女人。起码是一些彬彬有礼的男人和女人。有的甚至是堪称情感深长的男人和女人。我下面将我和他们的接触,一一介绍给读者:

  池田寿龟先生我和他相识于八六或八七年。当年他是中国外文局聘请的日文翻译专家。我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编剧。当年他大约六十六七岁,那么现在应该是七十四五岁的人了。对我而言,的确是位日本老先生了。

  我和他的相识,得感谢我们的“一位”中国同胞。却至今无缘与那“一位”中国同胞相识。而且以后也肯定无缘的了……

  十月里的某一天,我接到一次电话。对方女性。

  “你是梁晓声?”

  我说正是。

  “我怎么听着不像你的声音啊?”

  我问那么你又是谁呢?

  她说我装听不出她是谁。

  我说我真的听不出她是谁。

  她便说出了一个女人的爱称。当然便是专供男人们叫的,她自己的爱称。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想不起她是谁。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懵懂地问我怎么了?

  她说:“你怎么可以不理我了呢?你打算从我的生活中如此消失么?”

  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啊!觉得无聊,将电话挂断了。

  当年我住在北影院内十九号楼。那是最肮脏不堪的一幢筒子楼。只二楼有一部公用电话。谁感到电话铃吵耳,接了,便充当义务传呼员。一旦充当了,只有扯着嗓门儿喊。我放下电话还没走到家,电话铃又响了,又被义务传呼员扯着嗓门儿喊住……

  “你真是梁晓声么?”

  还是那位女性。

  我说我真是。她认识的那梁晓声,肯定不是我。

  她说没错儿,就是你。作家粱晓声不是全北京乃至全中国只有一个么?她说粱晓声你休想抵赖!伪装声音是没有用的,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办不到的!……

  她已经开始对我进行威胁了。

  我第二次挂断电话,并嘱咐那充当义务传呼员的邻居,倘电话铃再响,接了还是个女的找我。放下不予理睬便是……

  翌日,我们北影文学部主任遇见我。唤住问我:“晓声,你是在友谊宾馆交上了一位女友么?”

  我说胡扯!那是冒名的我。

  她就笑了。又说:“听来那是个难缠的女人。我一猜就是冒名的。你自己妥善处理好。她还给厂办打了电话,别让她继续滋扰下去就行……”

  文学部主任替我向厂办解释了,厂办也就没将这件事当成一件事儿。

  下午我在家中写作时,一个陌生的女人来访了,三十多岁,高挑的身材,衣着颇时髦,形像也还看得过去的那一类女人。端正的高鼻梁上架一副银边眼镜,斯文又矜持的模样。

  她不待坐下,就急迫且怀疑地问:“你真是作家梁晓声?”

  我反问:“那么您就是和另一位作家梁晓声交上朋友的女士啰?”

  她不回答我的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连说:“不像!不像!他高高的个子,挺英俊的。”环视着我那不足十二平米的唯一的房间,又说:“他住在兆饭店!他怎么会住这种地方呢?”

  听她那口吻,倒好像我是冒牌儿货。

  我不再说什么,低了头默默写我的。巴望她识趣儿些,不要继续侵占我的时间。

  “那么你不是上将的儿子?”

  我说:“我是建筑工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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