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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名媛王昭君_高阳【完结】(44)

  “士气可用,军需亦足,我有十分把握。”

  “既然如此,”冯野王朝上说道:“臣愿申同仇敌忾之志。”

  “好!好!”皇帝欣喜地说:“连你都觉得不能容忍了!”

  接着皇帝作了裁断,指定陈汤为讨伐的主帅。一切作战计划,军需征集,兵员调配,以及与此役相关的事项,由石显与匡衡会同陈汤商办。都限一个月内筹划就绪,以便择期出师。

  退朝以后石显又留了下来,因为他自陈尚有机密面奏,所以君臣二人在御书房,还有一次对谈。

  开口之前,石显将一幅地图展开在皇帝面前,上面题着“呼韩邪国兵略形势要图”十字。山川道路,施朱布彩,画得十分工细,皇帝还不曾见过这么讲究的地图,不由得便定睛注视了。

  “这幅地图是哪儿来的?”

  “请皇上暂勿垂问。”石显有着掩不住的笑容,也就是掩不住的得意。“只请皇帝示下,此图有可取之处否?”

  “画得很细,就怕是虚好看。”皇帝答说:“我得让陈汤来看一看,才知道这幅地图,究竟有多大用处。”

  这番答语,在石显意料之中,因而就越发得意了,坐直了身子说:“臣交陈汤看过,请皇上即刻宣召陈汤,问他的观感。”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观感了!说来我听。”

  “陈汤说,他虽在西域多年,但以用兵不在呼韩邪那里,所以,”石显敛容低首,不徐不疾地说:“塞外别的地方都熟悉,唯独呼韩邪例外。有这幅图正好弥补他的不足。”

  怪不得,皇帝心里在想,陈汤敢有那样的把握,原来所凭的就是这幅兵略图!

  “别人呢?”皇帝很细心:“到过呼韩邪国的人不少,你问过他们没有?”

  “问过。都说大致不差。”

  “大致不差?”皇帝想了一下问:“这意思是还不十分确实?”

  “不是这意思。只为奉使到塞外的人,都走大路,一路山川要隘,人家不肯说,自己就不便问,所以只能就个人经历,说得一声‘差不多’。”

  “这倒也是实话!”皇帝又问:“这幅图既是这么来的,想来进图的人,一定到过塞外,那是谁啊?”

  “是!臣必当奏闻。只是臣奏明了此图来历,还求皇上恩出格外。”

  “你先说来看,是谁?谁进的图?”

  “毛延寿。”

  “毛延寿!”皇帝大为摇头:“是毛延寿进的图?靠不住,靠不住!”

  “如果靠不住,臣不敢妄陈。”

  “我看,”皇帝大摇其头:“不大靠得住!”

  “回奏皇上,”石显加重了语气说:“毛延寿自知罪孽深重,而居然敢回国来,所凭藉者,就是这幅图颇为珍贵,而自觉可以稍减咎戾。方今用兵之际,请皇上再开恩一次,怜其悔悟之心,赐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皇帝不即作声。好半晌才叹口气说:“你又要害得我心里不舒服了!”

  石显知道,皇帝是恨透了毛延寿,除非皇帝能想到还有一个比毛延寿更可恶的人,才会移转他的心思,将毛延寿暂且丢开。

  这样想着,立即有了计较:“臣以为,”他说:“毛延寿可恶,总不如呼韩邪索我天朝第一美人来得可恶!”

  “这话不错!”皇帝矍然而起:“好吧!准毛延寿将功赎罪。不过,石显,你要好好看住他。”

  “是!”石显答说:“毛延寿就住在臣家,臣已派家奴,日夜监视。”

  一言未毕,突然殿外传呼,皇太后驾到。这一来,君臣二人,相顾错愕,太后突然驾临皇帝的御书房,是极其罕见的事。可知此来必有所谓。

  “容臣告退!”

  “你别走远!”皇帝向后窗一指,然后匆匆迎了出去。

  等石显刚出侧面,太后已踏上台阶。皇帝叫应了,亲自搀扶入殿,奉请上坐。

  “不必!我说几句话就走。”太后紧接着说:“听说你今天又召集廷议,商量用兵之事?”

  “是!”

  “结果呢?”

  “文武君臣,所见佥同。”皇帝神采飞扬地说:“都主张讨伐呼韩邪。”

  “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啊!”太后诧异地:“上次大家都赞成息事宁人,这一次怎么完全变了呢?”

  “这是因为陈汤回朝,他对战事,有十分把握的缘故。”

  “照这么说,是陈汤在做皇帝?他说要讨伐,大家都跟着他说,应该讨伐!”

  “母后这话,”皇帝不以为然地:“太重了!”

  “太重了?哼!”太后微微冷笑:“你不想想,社稷苍生为重,听陈汤片面之词,轻易用兵,实在太欠考虑了!我再问你,匡衡怎么说?”

  “他说,战事如果在四个月内结束,库藏敷用,不必加税。”

  “四个月不能结束呢?百姓的负担不又加重了吗?”太后略停一下又说:“果然为了救亡图存,百姓倾家荡产,资助军需,亦是心甘情愿的;若是为了一个妇人而兴兵,没有一个人会赞成打这一场仗!”

  这话说得透彻无比。石显心想,太后实在厉害,不如避之大吉。谁知太后的厉害,犹超过他的想像,明知他躲在后窗下,故意装作不知,等他的身影从窗外闪过,却又不放他逃了。

  “谁在外面?”太后厉声喝问。

  这一喝,殿外都听见了。禁卫闻警,当然会四下搜查。让他们抓住推到太后面前,宰相的脸面何存?因而石显很知趣,也很窘涩地现身而出。

  “臣石显叩见太后!”石显磕着头说:“慈驾忽临,臣回避不及,死罪,死罪!”

  “你的死罪不在这上头。”太后道:“你身为中书令,居宰辅之位。皇上意气用事轻动干戈,你谏阻了没有?”

  “皇太后的责备,臣无地自容。”

  “母后不必责备石显。”皇帝接口说道:“大计是儿臣一个人决定的。”

  “你也该问问我啊!”

  “本朝家法,大政不宜上烦慈忧。”

  此言一出,太后色变,皇帝亦傻了!悔恨自己出言太不检点。这句话可真是说得太重了。

  太后心里难过极了,也气极了。自觉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所以掉转身子就走,而且走得很急,搀扶的宫女,心惊胆战,唯恐她倾跌。皇帝更是惶恐莫名,连连喊着:“母后,母后!”甚至跪了下来,可是,太后不屑一顾。

  这一下,引起了许多流言,许多不安。

  首先是陈汤最着急。特为去看石显,表示调兵遣将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半途而废,不如不动,如今太后与皇帝在大计上意见不合,口头上冲突得如此厉害,则何去何从,令臣下困惑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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