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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113)

  西宫求情,而决不可稍为之动,必须当机立断,斩草除根。慈安含泪倾听, 将朱谕珍重密藏,而心里却从未想过有用得到它的一天。

  事隔二十年,慈禧已经四十六岁,这年——光绪六年二月初,忽然得 了重病,脉案对病因的叙述,含糊不清,而所开药方,则属于专治胎前产后

  诸症的“四物汤”,群臣皆为之困惑不解。据御医庄守和、李德立向人透露, 说是“血崩”,但用血崩的药,却并不对症。

  于是降旨征医。直隶总督荐山东泰武临道无锡薛福辰;山西巡抚曾国 荃荐太原府阳曲县知县杭州守正,此两人都是世家子弟,饱读医书,精研方

  脉;六月间先后到京,一经“请脉”,都知病根所在;不约而同的表示慈禧 太后患的是“骨蒸”,其实是“蓐劳”,产后失血过多,成了俗语所说的“干

  血痨”,用来补甘平之法,病势日有起色。到了这年年底,已无危险,只待 调养了。

  宅心仁厚的慈安太后,自然亦为之庆幸。有一天——就在几天以前, 在她所住的钟粹宫,邀慈禧共餐,还喝了酒;到得席散,暗示宫女尽皆回避,

  促膝深谈,作了一番规劝。

  据私下窥视的宫女所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慈安真的动了感情,首先追 叙当年文宗逃难到热河的种种苦楚;文宗崩后,“孤儿寡妇”受肃顺欺侮,

  幸而“姊妹”同心协力,互为拭泪;诛徐权臣,转危为安。接着又谈同治十 三年间所经历的大风大浪,种种苦乐,说到伤心之处,“姊妹”俩相对流涕。

  看来慈禧也动了感情了。

  于是慈安慨然说道:“我们姊妹也都老了,重新同侍先帝的日子,不会 太远。二十多年相处,从来没有起过什么了不得的争执,以后当然亦是平平

  静静过日子。有样东西是先帝留下来的,我一直以为永远也用不着;不过我 怕我一死以后,有人捡到这样东西,会疑心我们姊妹表面和好,暗底下不是

  那回事,那就不但你我会觉得是一大恨事,先帝亦会自悔多事。

  这样东西,不如今天就结束了它吧!”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慈禧手里,打开来一看,慈禧脸色

  大变;原来就是文宗亲自以朱笔所写的那道密谕。

  “既然无用,就烧掉了吧!” 慈安取回原件,就在烛火上点燃焚毁。慈禧作出感极而泣的神情,还

  须慈安多方安慰,方能收泪。 但从此慈禧只要一见了慈安,便如芒刺在背,处处小心,象惟恐不能

  得慈安欢心似的。 这一天——就是三天前的三月初九,慈安太后终于在一盘松仁百果蜜

  糕上送了命“这样说,以后是西太后一个人作主的局面了?”胡雪岩问说“筱 翁,你看事情是比以前难办呢,还是比以前容易?我看要比以前难办。”徐

  用仪答说:“东太后德胜于才,军机说什么就是什么;西太后才胜于德,稍 微马虑一点,她就会抓住毛病,问得人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不错。不过将来只要把一个人敷衍好了,事情也不致于太难。”

  “呃,”徐用仪不免诧异,“胡大先生,你说要敷衍哪一个人?”

  “李莲英。”胡雪岩说,“他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当然会得宠。”

  “嗯,嗯!”徐用仪说:“我倒还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古应春接 口说道:“我看,这条路子如果要走,就要走得早。”

  徐用仪不作声,意思当然是“你们要走太监的路子,另请高明”。胡雪

  岩体会得他的心境,便向古应春递个眼色——暗示他不必再谈李莲英。 不过,宝均金还是要谈的。古应春将胡雪岩准备送五万银子,而他认

  为其中应该留一万银子作开销,问徐用仪有何意见?

  “送宝中堂不必那么多,多了他反而会疑心,以为这笔借款中,又有多 少好处。钱要花在刀口上,一文抵十文用,才算本事。”

  “那末,筱翁!”胡雪岩笑道:“你倒说说看,要怎么样才算花在刀口上?”

  “我亦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总之,如今既然左大人打算独断独行 了。宝中堂那里,就不必送那么重的礼。不然就变成‘塞狗洞’了。”

  “‘塞狗洞’的事,我做过很多。”胡雪岩说:“既然筱翁不赞成,我们就 来想它个礼轻意思重的办法。”“这办法不大好想。”古应春问道:“是不是跟

  朱铁口去谈一谈。”

  “没有用。这方面的行情他不懂。”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胡雪岩突然说道:“筱翁,你倒谈一谈,宝中堂

  是怎么样一个人?”

  “人是很念旧的——” 因为念旧重情,宝均金受了许多累。其中有件事,凡是浙江人无不知

  道;六、七年前轰动海内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将因病暴毙的小白菜之夫 葛品莲,当作武大郎;而诬指小白菜谋杀新夫,又将杨乃武比作西门庆,教

  唆小白菜下毒的“灭门县令”刘锡彤,就是宝均金的乡榜同年。

  “宝中堂倒没有袒护刘锡彤;不过刘锡彤总以为宝中堂一向念旧,有此 大军机的靠山,做错就做错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结果是害己害人,连累宝

  中堂也听了好些闲话。”

  “这刘锡彤呢?”胡雪岩说:“充军在哪里?”“老早死掉了。”徐用仪说:

  “你想七十岁的人还要充军,不要说关外冰天雪地吃不消;自己想想,对不 起祖宗,对不起自己,哪里还有,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味道?”“是啊!做人

  总要有味道,活下去才有劲。”胡雪岩又问:“他是哪里人?”

  “靠近沧州的盐山。”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不大清楚。”徐用仪说:“他有个儿子,本来也是牵涉在杨乃武那一案 里的,后来看看事情闹大了,刘锡彤叫他回盐山,哪知坐的是福星轮。”

  福星轮沉没,是在中国海域中发生的第一件重大海难事件;所以徐用 仪不说,也知道刘锡彤之子已经遭难。“哪里有什么一路福星?”古应春道: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刘锡彤居心可恶,才会遭祸。不过报应也太惨了。”

  “打听,打听。”胡雪岩说:“齐锡彤总算在我们杭州做过父母官,子孙如果 没饭吃,应该做个好事。”

  徐用仪心想,胡雪岩哪里是为刘锡彤做过余杭县知县的香火之情;无 非看在宝均金分上,做件小小的雪中送炭之事,希望见好于宝均金。不过他

  亦必须有这么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才不落痕迹,否则就会为人所讥。人情世 故毕竟是他识得透。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又想起一个人,“宝中堂有个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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