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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49)

  酒,糟香扑鼻,就顾不得说话先要喝酒了。“好酒!”他喝了一口说;啧啧地 咂着嘴唇,“嫡路绍兴花雕。”

  “酒再好,也比不上我们在盐桥吃烧酒的味道好。”“呕!”张胖子抬头四 顾,“倒有点象我们常常去光顾的那家‘纯号’酒店。”

  “现在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胡雪岩微微叹息着;一仰脸,干了一碗。

  “你这个酒,不能这样子喝!要吃醉的。”张胖子停杯不饮,愁眉苦脸地 说:“啥事情不开心?”

  “没有啥!有点想杭州,有点想从前的日子。老张,‘贫贱之交不可忘, 糟糠之妻不下堂’;来,我敬你!”张胖了不知他是何感触?惴惴然看着他说:

  “少吃点,少吃点!慢慢来。” 还好,胡雪岩是心胸开阔的人,酒德甚好;两碗酒下肚,只想高兴的

  事。想到阿祥,便即问道:“老张,前面有家杂货店,老板姓魏,你认不认 识?”

  “我们是同行,怎么不认识?你问起他,总有缘故吧?”“他有个女儿, 也叫阿巧,长得圆圆的脸,倒是宜男之相。你总也很熟?”

  听这一说,张胖子的兴致来了,精神抖擞地坐直了身了,睁了眼睛看 着胡雪岩,一面点头,一面慢吞吞地答道:“我很熟,十天、八天总要到我 店里来一趟。”

  “为啥?”

  “她老子进货,到我这里来拆头寸;总是她来。”“这样说,他这个杂货 店也可怜巴巴的。”

  “是啊,本来是小本经营。”张胖子说,“就要他这样才好。如果是殷实 的话,铜钾银子上不在乎;做父母的就未必肯了。”“肯什么?”胡雪岩不懂 他的话。

  “问你啊!不是说她宜男之相?” 胡雪岩楞了一下,突然意会;一口酒直喷了出来,赶紧转过脸去,一

  面呛,一面笑。将个张胖子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啊老张,你一辈子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张胖子嗫嚅着说,“你不是想讨个会养儿子的小?”“所以说,你 是自作聪明。哪有这回事?不过,谈的倒也是喜事;媒人也还是要请你去做。”

  接着,胡雪岩便将阿祥与阿巧的那一段情,都说给了张胖子听。

  “好啊!”张胖子秀高兴地,“这个媒做来包定不会‘春梅浆’!”

  “春梅浆”是杭州的俗语,做媒做成一对怨偶,男女两家都嗔怨媒人, 有了纠纷,责成媒人去办交涉,搞得受累无穷,就叫“春梅浆”。老张说这

  话,就表示他对这头姻缘,亦很满意;使得胡雪岩越发感到此事做得惬意称 心。一高兴之下,又将条件放宽了。

  “你跟魏老板去说,入赘可以,改姓不可以;既然他女儿是宜男之相, 不怕儿子不多,将来他自己挑一个顶他们魏家的香烟好了。至于阿祥,我叫

  他也做杂货生意;我借一千银洋给他做本钱。”

  “既然这样,也就不必谈聘金不聘金了。嫁妆、酒席,一切都是男家包 办;拜了堂,两家并作一家。魏老板不费分文,有个女婿养他们的老,有这

  样便宜的好事,他也该心满意足了。你看我,明天一说就成功;马上挑日子 办喜事。”

  “那就重重拜托。我封好谢媒的红包,等你来拿。”“谢什么媒!你帮我 的忙还帮得少了不成?”

  谈到这里,小徒弟捧来一大盘油炸臭豆腐干;胡雪岩不暇多说,一连 吃了三块,有些狼吞虎咽的模样,便又惹得爱说话的张胖子要开口了。

  “看你别的菜不吃,发芽豆跟臭豆腐干倒吃得起劲!”胡雪岩点点头,停 箸答道:“我那位老把兄嵇鹤龄,讲过一个故事给我听:从前有个穷书生,

  去庙里住;跟一个老和尚做了朋友。老和尚常常掘些芋头,煨在热灰里;穷 书生吃得津津有味。到后来穷书生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飞黄

  腾达,做了大官。衣锦还乡,想到煨芋头的滋味,特地去拜访老和尚,要尝 一尝,一尝之下,说不好吃。老和尚答他一句:芋头没有变,你人变了!我

  今天要吃发芽豆跟臭豆腐干,也就仿佛是这样一种意思。”

  “原来如此!你倒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纯号‘摆一碗’,总是这两样东西 下酒。”张胖子接着又问:“现在你尝过了,是不是从前的滋味?”

  “是的。”

  “那倒难得!”张胖子有点笑他言不由衷的意味,“鱼翅海参没有拿你那 张嘴吃刁?”

  “你弄错了,我不是说它们好吃!从前不好吃,现在还是不好吃。”

  “这话我就不懂了!不好吃何必去吃它?”张胖子说。“从前也不晓得吃 过多少回,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发芽豆、臭豆腐干不好吃。”

  “不好吃,不必说;想法子去弄好吃的来吃。空口说白话,一点用都没 有;反而害得人家都不肯吃苦了!”

  这几句话说得张胖子楞住了,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方始开口:“老胡, 我们相交不是三年、五年;到今天我才晓得你的本性。这就难怪了!你由学

  生意爬到今天大老板的地位;我从钱庄大伙计弄到开小杂货店,都是有道理 的。”一向笑嘻嘻的张胖子,忽然大生感触,面有抑郁之色。胡雪岩从他的

  牢骚话中,了解他不得意的心情;多年的患难贫贱之交,心里自然也很难过。

  他真想安慰他。因而想到跟刘不才与古应春所商量的计划,不久联络 好了杭州的小张和嘉兴的孙祥太,预备大举贩卖洋广杂货,不正好让张胖子

  也凑一股?股本当然是自己替他垫;只要他下手帮忙;无论如何比株守一爿 小杂货店来得有出息。

  话已经要说出口了,想想不妥;张胖子嘴不紧,而这个贩卖洋广杂货 的计划,是有作用的,不宜让他与闻。要帮他的忙,不如另打主意。

  想了一下,倒是有个主意,“老张,”他说,“我也晓得你现在委屈。不 过时世不对,暂时要守一守。我的钱庄,你晓得的,杭州的老根一断,就没

  有源头活水了!现在也是苦撑在那里的局面。希望是一定有的;要摆功夫下 去。你肯不肯来帮帮我的忙?”

  “你我的交情,谈不到肯不肯。不过,老胡,实在对不起,饭庄饭我吃 得寒心了;你想想,我从前那个东家,我那样子替他卖力,弄到临了,翻脸

  不认人。如果不是你帮我一个大忙,吃官司都有份。从那时候起,我就罚过 咒,再不吃钱庄饭!自己小本经营,不管怎么样,也是个老板。”说到这里,

  张胖子自觉失言;赶紧又作补充:“至于对你,情形当然不同。不过我罚过 咒,不帮人家做饭庄;这个咒是跪在关帝菩萨面前罚的,不好当耍。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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