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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53)

  之意。就在这时候,阿巧替她父亲来送早点,一碗豆腐浆,一团粢米饭,看

  到张老板甜甜地招呼:“张伯伯早!点心吃过没有?” 张胖子不即回答,将她从头看到脚,真有点相亲的味道;看得阿巧有

  些发窘。但客人还未答话,不便掉身而去;只有将头扭了开去,避开张胖子 那双盯住了看的眼睛。“阿巧!”张胖子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七。”

  “生日当然是七月初七。时辰呢?” 这下惊了阿巧!一早上门,来问时辰八字,不是替自己做媒是做啥?

  这样转着念头,立刻想到阿祥;也立刻就着慌了!“那个要你来做啥断命的 媒?”她在心中自语;急急地奔到后面,寻着她母亲问道:“张胖子一早跑

  来为啥?”“哪个张胖子?”

  “还有哪个?不就是同行冤家的张胖子!”

  “他来了?我不晓得啊!”

  “娘!”阿巧扯着她的衣服说:“张胖子不晓得啥心思,又问生日,又问 时辰。我——,”她顿一顿足说:“我是不嫁的!用不着啥人来罗嗦。”

  这一说,做母亲的倒是精神一振;不晓得张胖子替女儿做的媒,是个 何等样人?当时便说:“你先不要乱!等我来问问看。”

  发觉母亲是颇感兴趣的神气,阿巧非常失望,也很着急。她心里在想,

  此身已有所属,母亲是知道的,平时对阿祥的言语态度,隐隐然视之为“半 子”;那就不但知道自己属意于什么人,而且这个人也是她所中意的。既然

  如此,何必又去“问问看”?岂不是不明事理的老糊涂了?

  苦的是心里这番话说不出口;也无法用任何暗示提醒她。情急之下, 只有撒娇;拉住她母亲的衣服不放。“不要去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有

  啥好问的。”“问问也不要紧。你这样子做啥?”

  母女俩拉拉扯扯,僵持着,也因循着;而魏老板却因为情面难却,接 受了张胖子的邀请,在外面提高了声音喊:“阿巧娘!你出来看店;我跟张 老板吃茶去了。”

  这一下阿巧更为着急。原意是想母亲拿父亲叫进来,关照一句:如果 张胖子来做媒,不要理他。不想要紧话未曾说清楚,白白耽误了功夫。如今

  一起去吃茶,当然是说媒;婚事虽说父母之命,而父亲可以做七分主,如果 在茶店里糊里糊涂听信了张胖子的花言巧语,那就是一辈子不甘心的恨事。

  念头风驰电掣般快,转到此处,阿巧脱口喊道:“爹,你请进来,娘有要紧 话说。”

  魏老板听这一说,便回了进来;他妻子问他:“张胖子是不是来替阿巧 做媒?”

  魏老板还未答话,阿巧接口:“哪个要他来做啥媒?我是不嫁的。”

  “咦!”魏老板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真有些莫名其妙了,“你们怎么 想到这上头去了?”

  阿巧耳朵灵,心思快,立刻喜孜孜地问道:“那末,他来做啥呢?”

  “他说要跟我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他妻子问道:“店里不好谈?”

  “我也是这么说。他说他一早起来一定要吃茶,不然没有精神。我就陪 他去吃一回也不要紧。”

  “好,好!”阿巧推一推她父亲,“你老人家请!不过,只好谈主意,不 好谈别的。”

  这一去去了两个钟头还不回来;阿巧心里有嘀咕,叫小徒弟到张胖子 每天必到的那家茶店里去悄悄探望。须臾回转,张胖子跟魏老板都不在那里。

  这就显得可疑了。等到日中,依然不见魏老板的影子,母女俩等了好 半天等不回来,只有先吃午饭。刚扶起筷子,魏老板回来了,满脸红光,也

  满脸的笑容。 阿巧又是欣慰又是怨:“到哪里去了?”她埋怨着:“吃饭也不回来!”

  “张胖子请我吃酒;这顿酒吃得开心。”

  “啥开心?生意谈成功了?”阿巧问:“是啥生意?”“不但谈生意,还 谈了别样。是件大事!”魏老板坐下来笑道:“你们猜得不错,张胖子是来替

  我们女儿做媒的。”

  听到这里,阿巧手足发冷;一下扑到母亲肩上,浑身抖个不住。 魏老板夫妇俩无不既惊且毫!问她是怎么回事?却又似不肯明说;只

  勉强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她父亲。到底知女莫若母,毕竟猜中了她的心事;

  急急向丈夫说:“张胖子做媒,你不要乱答应人家。”

  “为啥不答应?”

  “你答应人家了!是怎么样的人家;新郎倌什么样子?”

  “新郎倌什么样子,何用我说?你们天天看见的。”

  提到每天看到的人,第一个想起的是间壁水果店的小伙计润生,做事 巴结,生得也还体面;他有一手“绝技”,客人上门买只生梨要扦皮,润生

  手舞两把平头薄背的水果刀,旋转如飞,眼睛一霎的功夫,扦得干干净净, 梨皮成一长条。陈巧最爱看他这手功夫;他也最爱看阿巧含笑凝视的神情。

  有一次看得出神失了手,自己削掉一小节指头;一条街上传为笑谈。以此话 柄为嫌,阿巧从此总是避着他;但彼此紧邻,无法不天天见面,润生颇得东

  家的器重,当然是可能来求婚的。第二个想起的是对面香蜡店的小开,生得 倒是一表人才,而且门当户对,可惜终年揭不得帽子;因为是个癞痢。阿巧

  想起来就腻味,赶紧抛开再想。

  这一想就想到阿祥了;顿时面红心跳。要问问不出口,好在有她母亲,

  “是哪个?”她问她丈夫。

  “还有哪个,自然是阿祥!”

  “祥”字刚刚出口,阿巧便霍地起身,躲了进去;脚步轻盈无比。魏老 板楞了一会,哈哈大笑。

  “笑啥?快说!阿祥怎么会托张胖子来做媒?他怎么说?你怎么答复他? 从头讲给我们听。”

  这一讲,连“听壁脚”的阿巧在内,无不心满意足;喜极欲涕,心里 都有句话:“阿祥命中有贵人;遇见胡道台这样的东家!”

  然而胡道台此时却还管不到阿祥的事;正为另一个阿巧在伤脑筋。 阿巧姐昨夜通宵不归;一直到这天早晨九点钟才回家。问起她的行踪,

  她说心中气闷,昨天在一个小姊妹家谈了一夜。 她的“小姊妹”也都三十开外了,不是从良;便是做了本家——老鸨。

  如是从了良的“人家人”,不会容留她只身一个人过夜;一定在头天夜里就 派人送了她回来。这样看来,行踪就很有疑问了。

  于是胡雪岩不动声色地派阿祥去打听。阿巧姐昨天出门虽不坐家里轿 子,但料想她也不会步行;所以阿祥承命去向弄堂口待雇的轿夫去探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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