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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64)

  “张兄,”刘不才改了称呼,“阜康的票子你要不要?”“喔,我倒忘记 了。”小张从身上掏出一个棉纸小包,递了过去,“东西在这里,你看一看!”

  “不必看。”刘不才交了五十两一张庄票;银货两讫以后,拉开橱门说道:

  “张兄,我有几样小意思送你。我们交个朋友。”那些“小意思”长短大小 不一,长的是一枝“司的克”;小的是一个金表;大的是一副吕宋烟;还有

  短不及五寸,方楞折角的一包东西,就看不出来了——样子象书;小张却不 相信他会送自己一部书。而且给好赌的人送书,也嫌“触霉头”。

  “你看这枝‘司的克’,防身的好东西。”刘不才举起来喝一声:“当心!” 接着便当头砸了下来。

  小张当然拿手一格,捏住了尾端。也不知刘不才怎么一下,那根“司 的克”分成两截,握在刘不才手里的,是一枝雪亮的短剑。

  “怎么搞的?”小张大感兴趣,“我看看,我看看。” 看那短剑,形制与中国的剑完全不同;三角形;尖端如针;剑身三面

  血槽,确是可以致人于死的利器。“你看,这中间有机关。” 原来司的克中间有榫头,做得严丝合缝,极其精细;遇到有人袭击,

  拿司的克砸过去,对方不抓不过挨一下打;若是想夺它就上当了,正好借势 一扭,抽出短剑刺过去,突出不意,必定得手。

  了解了妙用,小张越发喜爱;防身固然得力;无事拿来献献宝,夸耀 于人,更是一乐。

  所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里是几本洋书。” 果然是书!这就送得不对路了,小张拱拱手说:“老刘!好朋友说实话:

  中国书我都不大看得懂;洋书更加‘赵大人看榜’,莫名其妙。”

  “你看得懂的。”刘不才将交到他手里,“带回去一个人慢慢看。” 这句话中,奥妙无穷,小张就非当时拆开来看不可了。打开来一翻,

  顿觉血脉贲张——是一部“洋春宫”。这一下就目不旁观了。刘不才悄悄端 了张椅子扶他坐下;自己远远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看他眼珠凸出,不断咽

  口水的穷形极相,心里越发泰然。

  好不容易,小张才看完,“过瘾!”他略带些窘地笑道:‘老刘,你哪里 觅来的?”

  “自然是上海夷场上。”

  “去过上海的也很多,从没有看着他们带过这些东西回来。”小张不胜钦 服地说,“老刘,你真有办法!”“我也没办法。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哪里

  去觅?是一个亲戚那里顺手牵来的。这话回头再说;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 这就是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小张倒都仔细看了。一面看,一面想,凭空受人

  家这份礼,实在不好意思;不受呢,那支司的克和那部“洋书”真有些舍不 得放手。

  想了半天,委决不下,只有说老实话;“老刘,我们初交,你这样够朋 友,我也不晓得怎么说才好?不过,我真的不大好意思。”

  “这你就见外了。老弟台,朋友不是交一天;要这样分彼此,以后我就 不敢高攀了。”

  “我不分,我不分。”小张极力辩白,不过,“你总也要让我尽点心意才 好。”

  看样子是收服了,那就不必多费功夫,打铁趁热,“我也说老实话,这 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我一个亲威托我带来的。”他接着又说:“你家老太爷,

  对我这个亲戚有点误会;不但误会,简直有点冤枉。”

  “喔,”小张问道:’令亲是哪一个?”

  “阜康钱庄的胡雪岩。” 小张失声说道:“是他啊!”

  “是他。怎么说你家老太爷对他的误会是冤枉的呢?话不说不明,我倒 晓得一点。”

  小张很注意地在等他说下去,而刘不才却迟疑着不大愿意开口的样子; 这就令人奇怪了,“老刘!”小张问道:“你不是说晓得其中的内情吗?”

  “是的,我完全晓得。王抚台由湖州府调杭州的时候,我是从湖州跟了 他来的,在他衙门里办庶务,所以十分清楚。不过,这件事谈起来若论是非;

  你家老太爷也是我长辈。我不便说他。”

  “那有什么关系?自己人讲讲不要紧。我们家‘老的’,名气大得很,不 晓得多少人说过他,我也听得多了,又何在乎你批评他?”

  “我倒不是批评他老人家,是怪他太大意,太心急了。‘新官上任三把 火’,该当避他一避;偏偏‘吃盐水’让他撞见。告示就贴在那里浆糊都还

  没有干,就有人拿他的话不当话,好比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人家到底是杭 州一府之首,管着好几县上百万的老百生;这一来他那个印把子怎么捏得牢?

  老弟,‘前半夜想想人家。后半夜想想自己。’换了你是王抚台,要不要光 火?”

  小张默然。倒不仅因为刘不才的话说得透彻;主要的还是因为有交情 在那里,就什么话都容易听得进去了。“不错,雪岩当时没有能保得住你家

  老太爷的秀才。不过,外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抚台动公事给学里老师, 革掉了秀才还要办人出气。这个上头,雪岩一定不答应,先软后硬,王抚台

  才算勉强卖了个面子。”

  “喔,”小张乱眨着眼说:“这我倒不晓。怎么叫‘先软后硬?’”

  “软是下跪,硬是吵架。雪岩为了你家老太爷,要跟王抚台绝交;以后 倒反说他不够朋友不帮忙,你说冤枉不冤枉?”“照你这么说,倒真的是冤

  枉了他?”小张紧接着说:“那末,他又为啥要送我这些东西。好人好到这 样子,也就出奇了。”

  “一点不奇。他自然有事拜托你。”

  “可以!”小张慨然答道:“胡老板我不熟,不过你够朋友。只要我做得 到,你说了我一定帮助。”

  “说起来,不是我捧自己亲戚,胡雪岩实在是够朋友的;你家老太爷对 他虽有误会,他倒替你家老太爷伸好后脚,留好余地在那里了。”

  这两句话没头没脑,小张不明所以;但话是好话,却总听得出来,“这 倒是谢谢他了。”他问,“不知道伸好一只什么后脚?”

  “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刘不才从床底下拖出皮箱来,开了锁,取出一本“护书”,抽了一通公

  文,送到小张手里。 小张肚子里的墨水有限,不过江苏巡抚部堂的紫泥大印,是看得懂的;

  他父亲的名字也是认识的,此外由于公文套子转来转去,一时就弄不明白是 说些什么了。

  “这件公事,千万不能说出去。一说出去,让长毛知道了不得了。”刘不 才故作郑重地嘱咐;然后换了副轻快的神情说:’你带回去,请老太爷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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