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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69)

  请芗翁给个暗号,以便遵循。”

  “给个暗号?”蒋益澧搔搔头,显得很为难似的。这倒是小张比他内行 了,“大人!”他是“做此官,行此礼”,将“大人”二字叫得非常自然;等

  蒋益澧转脸相看时,他才又往下说:“做当家人很难,有时候要粮与饷,明 知道不能给,却又不便驳,只好批示照发;粮台上也当然遵办。但实在无银

  无饷,就只好婉言情商。胡观察的意思,就是怕大人为难,先约定暗号,知 道了大人的意思,就好想办法敷衍了。”

  “啊,啊!”蒋益澧恍然大悟,“我懂了。我一直就为这件事伤脑筋。都 是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何况是欠了他们的饷;你说,拿了‘印领’来叫我批,

  我好不批照发吗?批归批,粮台上受得了、受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结果 呢,往往该给的没有给;不该给的,倒领了去了。粮台不知有多少回跟我诉

  苦,甚至跳脚。我亦无可奈何。现在有这样一个‘好人’我做,‘坏人’别 人去做的办法,那是太好了。该用什么暗号,请雪翁吩咐。”

  “不敢当!”胡雪岩答道,“暗号要常常变换,才不会让人识透。现在我 先定个简单的办法,芗翁具衔只批一个‘澧’字,阜丰全数照付;写台甫‘益

  澧’二字,付一半;若是尊姓大名一起写在上头,就是‘不准’的意思,阜 丰自会想办法塘塞。”

  “那太好了!”蒋益澧拍着手说:“‘听君一席话,胜做十年官。’” 宾主相视大笑,真有莫逆于心之感。文情到此,胡雪岩觉得有些事,

  大可不必保留了;因而向小张使个眼色,只轻轻说了一个字:“米!”然后微 一努嘴。

  小张也是玲珑剔透的一颗心,察言辨色,完全领会,斜欠着身子,当 即开口向蒋益澧说道:“有件事要跟大人回禀,那几百石米,已经请张千总

  跟胡观察的令亲在起卸了。暂时存仓,听候支用。这几百石米,我先前未说 来源;如今应该说明了,就是胡观察运来的。数目远不止这些。”“喔,有多

  少?”蒋益澧异常关切地说。

  “总有上万石。”胡雪岩说道:“这批米,我是专为接济官军与杭州百姓 的。照道理说,应该解缴芗翁,才是正办。不过,我也有些苦衷;好不好请

  芗翁赏我一个面子,这批米算是暂时责成我保管;等我见了左制军,横竖还

  是要交给芗翁来作主公派的。只不过日子晚一两天而已。” 蒋益澧大出意外。军兴以外,特别是浙江,饿死人不足为奇;如今忽

  有一万石米出现,真如从天而降,怎不令人惊喜交集。

  “雪翁你这一万石米,岂止雪中送炭?简直是大旱甘霖!这样,我一面 派兵保护,就请张委员从中联络襄助;一面我派妥当的人,送老兄到余杭去

  见左大帅。不过,我希望老兄速去速回,这里还有多少大事,要请老兄帮忙。”

  “是!我尽快赶回来。”

  “那末,老兄预备什么时候动身?今天晚上总来不及了吧?”

  “是的!明天一早动身。” 蒋益澧点点头,随即又找中军,又找文案;将该为胡雪岩做的事,—

  —分派停当。护送他到余杭的军官,派的是一名都司,姓何,是蒋益澧的表 侄;也是他的心腹。

  于是胡雪岩殷殷向何都司道谢,很敷衍了一番,约定第二天一早在小 张家相会,陪同出发。

  到了张家;张秀才对胡雪岩自然有一番尽释前嫌、推心置腹的话说。 只是奉如上宾,只有在礼貌上尽心,没有什么酒食款待。而胡雪岩亦根本无

  心饮食,草草果腹以后,趁这一夜功夫,还有许多大事要交待;苦恨人手不 足,只好拿小张也当作心腹了。

  胡雪岩没有功夫跟他们从容研商;只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

  “第一件大事,请小张费心跟你老太爷商量,能找到几位地方上提得起 的人物,大家谈一谈,想法子凑现银给蒋方伯送了去,作为我阜丰暂借。要

  请大家明白,这是救地方,也是救自己;十万银子的责任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将来大家肯分担最好,不然,也就是我一个人认了。不过,此刻没有办法从

  上海调款子过来,要请大家帮我的忙。”

  “好的。”小张连连点头,“这件事交给我们父子好了。胡先生仁至义尽, 大家感激得很;只要有现银,一定肯借出来的。”

  “其次,阜康马上要复业,阜丰的牌子要挂出去。这件事我想请三爷主 内,小张主外。”胡雪岩看着刘不才说,“先说内部,第一看看阜康原来的房

  子怎么样?如果能用,马上找人收拾,再写两张梅红笺,一张是‘阜康不日 复业’;一张是‘阜丰代理藩库’,立刻贴了出去。”

  “藩司衙门的告示呢?”

  “到复业那天再贴。”胡雪岩又说,“第二,准备一两千现银;顶要紧的 是,弄几十袋米摆在那里。然后贴出一张红纸:‘阜康旧友,即请回店。’来

  了以后,每人先发十两银子五斗米。我们这台戏,就可以唱起来了。”

  “那末,”小张抢着说道,“胡先生,我有句话声明在先,您老看得起我, 汤里来,火里去,惟命是从。不过,我也要估计估计我自己的力量,钱庄我

  是外行;功夫又怕抽不出来,不要误了胡先生的大事。那时候胡先生不肯责 备我,我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不要紧。我晓得你很忙,只请你量力而为。”胡雪岩放低了声音说,“我 为什么要代理藩库?为的是要做牌子。阜康是金字招牌,固然不错;可是只

  有老杭州才晓得。现在我要吸收一批新的存户,非要另外想个号召的办法不 可。代理藩库,就是最好的号召,浙江全省的公款,都信托得过我,还有啥

  靠不住的?只要那批新存户有这样一个想法,阜丰的存款就会源源不绝而 来;应该解蒋方伯的犒赏银两和代理藩库要垫的款子,就都有了。”

  看着事情都交代妥当了,刘不才有句话要跟胡雪岩私下谈;使个眼色, 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跟蒋芗泉搞得很好,没有用;我今听到一个

  消息,颇为可靠,左制军要跟你算帐,已经发话下来了,弄得不好,会指名 严参。”“你不要担心!”胡雪岩夷然不以为意,“我亦没有啥算不算清的帐。

  外面的话听不得。”

  刘不才见他是极有把握的样子,也就放心了。小张却还有话问。

  “胡先生的算计真好。不过,说了半天,到底是怎样的新存户呢?”

  “长毛!”胡雪岩说,“长毛投降了;这两年搜括的银子带不走,非要找 个地方去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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