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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_韩寒【完结】(8)

  这件事突然让我觉得,其实Z没有什么不同。

  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会长成一样无趣龌龊自作聪明的大人。当时我是想不出这种词,只是觉得,这样好像不对,可我又是这种不对的受益人。

  这让我觉得,Z其实也没有很爱我,但我的确因为这些小恩小惠喜欢他。

  很快,我们各奔东西,他初中去追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大眼睛,长头发,会跳新疆舞。的确,丝毫没有假装,她的自信只来自自己的优秀。

  10

  就在最初的迷惘中和全世界盲目的狂欢中我们进入了千禧年。那一年朴树在春晚上唱了《白桦林》;大批的小卖部关门变成乏味的超级市场;聊天室渐渐普及,导致了无数家庭妇女从陌生男人的言语中,找到了自己的第二春;大哥大变小了,BP机的寻呼小姐纷纷失业。我的大龄男青年叔叔终于要结婚了,他相亲时带回来过不少女朋友,只有现在的婶婶送了人生中第一个塑胶笔袋给我,我就觉得她一定会成为我的婶婶。后来我送了不少男生家人礼物,却没成为他们任何一个的家人。

  前几年,我春节回济南和朋友出去玩,发现大哥成了酒吧的陪酒经理,声音沙哑,穿得紧绷,油腔滑调。他一定不记得我了。关于海燕,我也偶尔得知消息,好像也是一直平顺地当着公主。Z呢,他最后追到了那个女孩,去了外地,剩下的我不知道。

  这不是一个故事,本来就是记忆的碎片,就别去强求结局。

  11

  我认识一个导演,他说千禧年的前十年,是摧毁现代年轻人梦想的十年。

  但是我们这一代,就是成长在这十年里。

  关于我的90年代,大多数记忆的味道都是飘着雪花膏的香味,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安全的工业香精味。我的所有善良,基本都挥发在了那十年里,而对世界最初的恶意,也是从那里开始的。

  如果下次我们再碰到,就给你讲讲我的千禧十年吧。晚安。

  乖,摸摸头

  文 / 大冰 作家 民谣歌手 主持人 @大冰

  有些姑娘像花儿,是你心心念念的红玫瑰或白玫瑰。有些姑娘是株草,开着小花儿,不惹眼地摇曳在你身旁。

  新的一年到了,浪荡天涯的孩子,忽晴忽雨的江湖路,祝你有梦为马,随处可栖。

  我有个小建议——驻马小憩的间隙,给你身旁小草一样的姑娘发条短信如何?

  比如:乖,摸摸头。

  1

  我有一种神奇的本领,再整洁的房间不出三天一定乱成麻辣香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是乱,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手表冷藏在冰箱里,遥控器能跑到马桶旁边去,衣服堆成几条战壕,沙发上积满了外套,扒上半天才能坐人。我自己不能收拾,越收拾越乱,往往收拾到一半就烦了,恨不得拿把铲子一股脑儿铲到窗外去。

  最烦的就是出门之前找东西,东翻西翻越忙越乱,一不小心撞翻了箱子,成摞的稿纸雪崩一地,碳素墨水“吧唧”一声扣在木地板上,跋山涉水地朝墙角那堆白衬衫蜿蜒而去……

  我提着裤子站在一片狼藉中,捡起一根烟来,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委屈死我了……这种老单身汉的小委屈几乎可以和小姑娘们的大姨妈痛相媲美。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特别地想念杂草敏,想得鼻子发酸。

  杂草敏是我妹妹,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短发资深平胸少女,眉清目秀得很帅气,外表上看起来性取向严重不明朗的那种帅。

  她有一种神奇的本领,不论多乱的房间,半个小时之内准能拾掇得像样板间,所有的物件都尘归尘土归土金表归当铺,连袜子都叠成一个个小方包,白的一队,黑的一队,整整齐齐地趴在抽屉里码成军团。

  十年前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个电视台上班,她喊我哥,我算她半个师傅,她定期义务来帮我做家务,一边干活一边骂我。

  她有我家备用钥匙,很多个星期天的早晨我是被她给骂醒的,她一边用雨伞尖儿戳我后脊梁,一边骂:“把穿完的衣服挂起来会累死你吗?!回回都堆成一座山,西服都皱成粑粑了好不好!”

  过一会儿又跳回来吼:“小伙子!你缺心眼吗你少根筋吗你丢垃圾的时候是不是把垃圾桶一起丢了?!”

  “小伙子?小伙子是你叫的?”我把拖鞋冲她丢过去,她回赠我一鸡毛掸子。

  我把她当小孩儿,她嘴上喊我哥,心里估计一直当我是个老小孩儿。

  杂草敏是一个南方姑娘,个子小小的,干活时手脚麻利身手灵活,戴着大口罩踩着小拖鞋嗖嗖地跑来跑去,像宫崎骏动画片儿里的千寻一样。那时候《千与千寻》还没上市,市面上大热的是《流星花园》,大S扮演的杉菜感动了整整一代无知少女。杉菜在剧中有段独白:杉菜是一种杂草,是生命力顽强的杂草。

  她看了这句话后颇为感动,跑来和我商量:“哥,人家叫杉菜,我起个名字叫荠菜怎么样?荠菜也算是杂草的一种。”

  我说:“不好不好,这个名字听起来像馄饨馅儿一样,一点都不洋气,不如叫马齿苋,消炎利尿还能治糖尿病。”

  她认真考虑了一下,后来改了QQ签名,自称“杂草敏”,一叫就是十年。

  2

  我第一次见到杂草敏时,她还不到二十岁。

  那时候我主持一档节目叫“阳光快车道”,里面有个板块叫“阳光女孩”,她是其中某一期的节目嘉宾。

  她那时候中师毕业,在南方一个省委幼儿园当老师,本来应该按部就班地混上十几年混成个省委后勤机关部门小领导什么的,怪就怪我的一句话,断送了她的大好前程。

  我那时候年轻,嘴欠,台上访谈她时不按台本出牌。我说:职业是职业,事业是事业,没必要把职业升迁和事业成就混为一谈,也没必要把一份工作当唯一的轴心,别把工作和生活硬搞成对立面,兼顾温饱没有错,可一辈子被一份工作拴死,那也太无趣了吧啦吧啦吧啦……

  我随口胡咧咧,她却醍醐灌顶,风驰电掣地回去料理了“后事”,拎着一个超大号旅行箱跑回山东。

  她说她梦想的事业并非在幼儿园里从妙龄少女熬成绝经大妈,而是要当一名电视主播。

  她说:“万分感谢你一语点醒梦中人哈,你帮人帮到底吧。”

  我说:“我擦,你是不是以为当个主持人就像庄稼地里拔个萝卜那么简单?赶紧给我回幼儿园看孩子去。”

  她说:“回不去了,已经辞职了。”

  见过孩子气的,没见过这么孩子气的。我信因果报应,自己造的嘴孽当然要自己扛,于是喊来几个同行朋友手把手地教了一个星期,然后安排她参加台里的招聘。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反正咱仁至义尽了就行,她考不考得上看她自己的造化。

  没想到居然考上了,名次还挺靠前。杂草敏一开始是在少儿组实习,窝在机房剪片子,后来当少儿节目的主持人,尖着嗓子哄孩子玩儿。她本身就是个孩子,又是幼师出身,嗲声嗲气的,哄起孩子来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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