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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66)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文化工作委员会的同志们进一步向广大人民群众宣传“皖南事变”事实真相,无情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的时候,张治中赶到三厅训话,长达三小时之久,除了说明新四军事件完全是所谓“军纪军令”问题之外,中心内容有两点:一是说政治部中其他的部门认为文化工作委员会是“租界”,因为这里面有的是左翼作家,都是党外人,即不是国民党党员;二是他主张取消“租界”,即请大家都加入国民党,这才是真正拥护三民主义。大家倾听了张部长的讲话之后,由主任委员郭沫若起来答复,他很坦白而诚恳地说:“加入国民党本来不成问题,我自己以前也做过国民党的党员,不过为三民主义而奋斗,重在行动上实际上执行三民主义,形式上的加入不加入,并不是重要的问题。这好比,相信佛教的不一定做和尚,做和尚的不一定都是相信佛教的。”接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至于‘租界’云云,各委员受宠若惊,被称为‘左翼作家’,左翼作家是马克思主义者,但在另一方面又被加上‘开辟租界’的罪名,一变而为帝国主义者!”最后他表示:“我已经感到干不了了,就来请部长‘收回租界’罢。”①结果张治中无言以对,十分尴尬。这和尚妙喻,曾在陪都文化界传诵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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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韬奋:《郭先生的和尚妙喻》,见韬奋出版社1946年10月版《抗战以来》。

  “皖南事变”后,中共南方局为防备“四·一二”事件的重演,坚决执行了“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有计划地迅速疏散力量,从重庆撤离一批文化人去延安以及香港和桂林等地。田寿昌即将奔赴桂林,沫若特地抱了汉英陪他过江春游。他们到南山试马,沫若抱着孩子从马上跌下,有人问:“你能再骑吗?”“为什么不?”他又跃身上了马背,向着崎岖的峰口驰去。他们接连玩了三天。三月六日晚,沫若和立群为寿昌饯行,饭后题赠七绝一首:

  南山昨日事春游,并辔江边君兴道。

  伏枥何能终老此?长风万里送骅骝。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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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汐集·送田寿昌赴桂林》

  跋语中有“寿昌……乘舟东下,将永别矣”,寿昌觉得后面一句不妥,要他改过来,他笑了笑,才将“永”字涂去,改成“暂”字。

  山城雾重,随着一批进步力量被迫撤离,曾有过的一点抗战气氛也消失了,一时间各种活动都处于停顿的状态。留在重庆的郭沫若,则按照周恩来的指示,领导文化工作委员会的同志们“勤业、勤学、勤交友”,在活动的方式上注意了有所节制,以保存力量,准备开展新的斗争。他极为钦佩恩来做任何事都那样稳健周密、认真细致,有恩来在,他就定心、舒坦得多。他写信给已去香港的夏衍,说:“我们这里幸亏还有一块小小的‘租界’,头上,还有一棵擎天大树。”①的确,在文化工作委员会这块小小的“租界”上,沫若正依傍恩来这棵“大树”,酝酿与国民党反动派作一次前所未有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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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见夏衍:《知公此去无遗恨》、《人民文学》1978年第7期。

  三十六

  天官府原是一条冷落的小街,据说得名于明宣宗朱瞻基恩赐吏部尚书蹇义的府第,由于一九三九年遭受了敌机的大轰炸,如今疮痍满目,瓦砾成堆。自从文化工作委员会设在天官府街七号以后,郭沫若全家也搬到了这条街四号三楼居住。寓所虽有三间,但屋子很小,而且已被炸弹震裂,粉墙早就剥落成半裸体的竹蔑。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危楼”,沫若戏呼之为“蜗庐”,朋友们却把它当作“我们的解放区”,因为周恩来常在这里召集民主人士或文化工作者开会,有时多达六七十人,大家尽可以开怀畅谈,毫无顾忌。小街从此苏醒过来了,活跃起来了。

  一九四一年十月上旬的一天,阳翰笙来“蜗庐”与沫若商量工作,不一会恩来也欣然而至,他提出要庆祝沫若五十诞辰和创作二十五周年纪念,沫若谦辞道:“我没有什么重大的贡献,不必了吧!”恩来说:“为你作寿,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政治斗争。通过这次斗争,我们可以发动一切民主进步力量,来冲破敌人的政治上和文化上的法西斯统治。”听了这话,沫若不再吭声了。恩来将这件事交给翰笙负责,并叮嘱必须建立一个广泛统一战线的筹备组织,由各方面的人参加筹备工作,一定要把这次庆祝活动搞成全国性的。为此,特以中共南方局的名义通电成都、昆明、桂林、延安以及香港等地党组织,说明这次庆祝活动的意义、内容和方式,希望各地密切配合。①经过一番努力,很快约请了冯玉祥、沈钧儒、黄炎培、邓初民、翦伯赞、章伯钧、罗隆基、侯外庐、王昆仑、屈武、黄琪翔以及孙科、邵力子、陈布雷、张治中、张道藩等各方面的代表人物四十名为庆祝活动的发起人,周恩来本人亦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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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据阳翰笙:《回忆郭老创作二十五周年纪念和五十寿辰的庆祝活动》,《新文学史料》1980年第2期。

  “寿人寿世此情真”,重庆的各家报纸,早在沫若生日的前几天就披露了庆祝活动的消息,人们都在热切期待十一月十六日的到来。悬弧之辰的早晨,是《新华日报》首先揭开了庆祝活动的序幕:头版刊载了周恩来的专文《我要说的话》,第三、四版出了《纪念郭沫若先生创作二十五周年特刊》,载有董必武、邓颖超、潘梓年、沈钧儒、沈尹默以及苏联大使潘友新等人的贺诗或贺词。沫若先睹为快,他翻开报纸,立即被恩来一句句、一段段恳切的言词所感动:

  ……郭沫若创作生活二十五年,也就是新文化运动的二十五年,鲁迅自称是革命军马前卒,郭沫若就是革命队伍中人。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导师。郭沫若便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如果是将没有路的路开辟出来的先锋,郭沫若便是带着大家一道前进的向导。鲁迅先生已不在世了,他的遗范尚存,我们会愈感觉到在新文化战线上,郭先生带着我们一道奋斗的亲切,而且我们也永远祝福他带着我们奋斗到底的。

  下面,恩来还分析了沫若的三大特点:一是丰富的革命精神,二是深远的研究精神,三是勇敢的战斗生活。他不同意有人说鲁迅的韧性战斗多表现在他的著作上,郭沫若的战斗性多表现在他的政治生活上;他指出“真正的差别是鲁迅先生韧性的战斗,较任何人都持久都有恒,这是连郭先生都会感到要加以发扬的”。沫若的眼睛湿润了,报纸上的字迹似乎越来越模糊,慢慢地幻化为恩来的笑容。他对秘书翁泽永说:“鲁迅曾经给瞿秋白写过一副对联,上联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十分欣赏这一句,这也适合表达我和周公的关系,不过还不足以表达我的全部心情。”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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