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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清官场30年_黄云凯【完结】(26)

  第二天早上,大伯夫妇带领他们一家人冲进我家,拼命地打、砸、抢,他们嫁到杨家的女儿还把洗尸水洒遍我家的每个角落。幸好辑瑞和开瑞谈话时,我家的家人邵喜假装送茶,偷偷伏在厅后,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们讹诈我家的阴谋才没有得逞。

  摊上这样的伯父伯母,碰上这样的堂哥堂姐,真是让人无语。读者肯定很想知道这个人渣辑瑞的结局。辑瑞的妹夫杨四毛子盗卖盐包[2],他的同伙在武昌被抓住了,将他供了出来。官府提审杨四毛子与船户对质,杨四毛子不敢去,出钱让辑瑞代前往。辑瑞见钱眼开,就代他前去受审,结果被押毙在武昌县监狱里。

  继父在三元七巷有一幢两层小屋,空着没人住,我就稍加修理,请大哥大嫂一齐住在那里。从我进士及第以来,大哥因为公务需要,一直住在淮河寓所,不能照顾家里。我每年都从微薄的俸禄里拿出一百两寄回家,补贴嫂嫂和侄儿的用度。我出任朔平府知府的前一年,嫂嫂带着侄儿来到京城。我外放以后,收入略有增加,虽然大哥已经到通州任职,我还是每月给他们寄去二十五两。今年,他们回来了,我仍如以前一样照应,大哥才得以安心往浙江赴任。我又请了李宣平教两个侄儿读书。

  大哥在京城时,借了仆人陈贵的弟弟二百两银子,利息三分,债主催得很急。我丁忧在家,在扬州盐道家里坐馆挣的一点钱,全部纳入账房做日常开支,嫂嫂和侄儿每个月的支用,尚且需要另想办法,又到哪里弄钱来还这笔债呢?而陈贵的弟弟又非要不可。幸好大伯母(大伯北潭的继室)在账房存了二百两,利息二厘。钱放在账房里无处营运,我就取出来还给了债主,伯母应得的利息,以后由我每月支付。

  七月,包怡庄和厉茶心约我游焦山,住在松寥阁。涛声在枕,帆樯如画,尽情地品尝着河鲜,纵览湖光山色。游遍了水晶庵、自然庵,登上四面观音亭,这里是焦山的最高峰。在四面观音亭里,我们有幸欣赏了前明大儒杨继盛先生的手绘长卷,僧人请我在卷尾题了字。在海西庵,妙诠和尚又请我在汉代定陶鼎拓本和《曝书图》上题字;在自然庵和水晶庵,我又各题了一副长联。

  小住数日,遍游象山、北固山。当时正值兵灾之后,佛像被英夷毁坏了很多,但是江山胜景依然迷人。

  仪征县城南面的吕祖阁,香火旺盛,风景也好,只是连年被水浸没,楼阁有些破败。兼祧父亲一直想将它推倒重建,因为钱不够没能实现。刚好陈延恩来代理淮南同知并兼任都转,我和他商量此事,他很爽快地承担下来。大伙一共募集了将近一万两银子,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崭新的吕祖阁终于落成,匾额题为“赞化宫”。

  吕祖阁落成后,道士汪北野请求立碑记其事,以传之久远。陈延恩已经去职,我代他写了碑文。

  建造赞化宫时,工匠在大市口买了一所旧房子,拆下砖瓦木石,用到工地上。房子后面的围墙和南京人李六的门面紧邻。李六,就是那个开“忠恕”当铺的商棍,可是其人却既不“忠”也不“恕”。他跳出来,不准拆房,工匠不遵。官司一打就是四年。代理通判的孙炳伟,本是李六的走狗,又收了他的贿赂,就一味偏袒。后来经过调解,达成协议,房子可以拆,但是围墙不能动——这是什么道理?

  恶人自有上天收拾。后来,李六的当铺失火被焚,孙通判也被太平军逆贼掳去,他的两个小老婆本来就是勾栏院里的妓女,当然也被贼人搂着享用去了。孙通判因为年老,就为太平军管理女营账目,苟延性命——不要说神灵无眼,报应起来也是很惨的。

  七月二十日中午,我的第一个儿子兰官出生了,是邵夫人生的。全家人都很高兴,我特地写了两首诗作为纪念,自认为其中一首还写得不错,录下来与诸君共赏。

  《喜获麟》(其一)

  独老鸾孤念渐灰,东风忽报好春回。

  但求愚鲁多庸福,不愿聪明抱冀材。

  玉果喜看今夕坠,金环应悟旧身来。

  而翁已积书千卷,待尔他年逐卷开。

  九月,包怡庄、厉茶心和陈延恩又约我游栖霞山,登上最高峰,可以望见云海茫茫。和尚说:“这云海,不是有缘人是没有机会见到的。”我们坐着肩舆到达峰顶,红日高悬,俯瞰长江,就像一根漂浮的白练,来往的船只,历历可数。陈延恩拿出望远镜,十里外人家的茅屋、鸡犬、桑麻都清清楚楚,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一样。

  突然间,天风大作,一阵白雾从西边飘来,转瞬间,上下天光,就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我们几个人站在云中,对面相视,人影模糊。如果山下的人能看见我们,一定会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我们站了一会,衣服渐渐被浸湿。于是坐着肩舆回到半山,刚好船夫网到了一条大鱼,就烹了佐酒。我问船夫,江中风大云起时,情景是否和山顶一样。船夫却茫然不知。下到山腰,却是红日依旧灿烂。回头仰望,山峦层叠依稀可见,真可称得上奇观啊。那天正是重阳节后第一天,山中寒意袭人,已经要穿皮衣了。

  第二天,我们又踏访了桃花涧和千佛岩。山中长满骨牌草,叶子上朱墨点点,和平时玩的骨牌一模一样——造化之奇,真是不可思议。涧底有一种很小的螃蟹,只有指头那么大,据说长有仙人脚,被人捉去后,可以马上遁去。我和陈延恩不信,就捉了几只装在玻璃瓶子里,放在茶几上,并送给熟人赏玩。过了几天,我问延恩,才知道他的螃蟹已在夜晚逃走。我书房里的螃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道真的仙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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