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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清官场30年_黄云凯【完结】(54)

  天津府知府崇厚捐资铸造炮台,命令海张五承办。海张五是海姓的包衣[4]奴才,因为在天津城守任上立功,皇上赏给五品顶戴。崇厚在天津道的盐务,就由海张五经理,所以这次委派他造炮台。炮台建成,架了两尊五城永固炮,其余五千、八千斤的炮共三尊,派将领和士兵团团守护,昼夜轰击,贼军躲在巢中不敢出来。我每日去队中,也看不见贼军的踪迹,只见贼营里升起一股股黑烟,我很担心贼军在烟雾掩护下逃跑。

  我想自独流逃窜的贼军,一定会乘机北窜,一经窜出,兵勇肯定会紧追不舍,而后勤辎重又笨重,一定跟不上。一路上州县残破,老百姓逃亡已尽,如果放任兵勇到村里抢粮食,那就会误了追剿大事。营中还有将近十万斤的白面,我就派人买来几千斤牛肉,煮熟后揉碎,拌入面粉中,从民间借来几十口大锅,昼夜炒焙,面色微黄后,用白布口袋装好,每袋三斤,准备拔营时分发给每个士兵各一袋,作为行军途中的粮食。我年纪大了,面食不能消化,就磨了几升白米粉,炒熟后拌上糖;我手下的人只有炒面,不用牛肉。

  我们都住在船上,有时候也住在账房里。遇上风沙飞扬,不能睁眼,同仁担心贼军夜间袭营,我说:“长毛虽是盗贼,但也终究是人,官兵睁不开眼,难道贼军就睁得开吗?只需辨别顺风逆风就行了。”七日清晨,只见遍地霜花,都呈戈矛形状。我对石漱卿说:“这是战争之象,上天已经告诉我们了,可以不用害怕!”

  除夕,我在舟中度岁,约了同乡方元仲、石漱卿等几个人到船上共饮。客人散后,我不禁低吟起东坡先生的舟中度岁诗:“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

  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1]“丘八”这两个字和在一起就是一个“兵”字,是指当兵的人,当然了这是旧社会对兵痞的贬称。

  [2]“唾面自干”,指别人往自己脸上吐唾沫,不擦掉而让它自干;形容受了侮辱,极度容忍,不加反抗。

  [3]“敲骨吸髓”,指敲碎骨头来吸骨髓。比喻剥削压迫极其残酷。

  [4]“包衣”,即满洲贵族家庭中豢养的汉族仆人,但他们却享有旗人身份,同时可以出朝为官。如清代著名作家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清朝内务府的正白旗包衣,后来担任过四品的江宁织造等职务。

  1854年咸丰四年

  正月,湖广总督吴文镕在黄州战死。

  六月,曾国藩率湘军收复武昌、汉阳和黄州。

  十月,曾国藩大破英王陈玉成于田家镇,进兵九江受挫。叶名琛以天地会围攻广州,乞援于香港英军被拒。

  是岁,江南大营累与太平军战于天京附近,江北大营战于瓜洲一带。僧格林沁围林凤祥于连镇,胜保围李开芳于高唐。

  迎击长毛,屡败屡战

  从独流到舒镇

  军中过新年,向来不必互相拜年——这倒省却了我在衙门时的许多应酬。李采卿招降了贼军的中药总制萧桂芳和一个姓林的小头目等共七个人,胜帅派我和采卿一起审问这七个人,想利用这几个人招降更大的贼将,或者让他们回到贼军中做内应,可是这七个家伙都没胆量答应。胜帅把这件事奏明了皇上,皇上分别赏赐这七个人顶戴功名,以笼络降兵。

  后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月初十贼军便从独流开始逃窜,途经静海,紧贴着侍卫蕴秀和将军瑞昌的军营溜了。大家只知道贼军逃窜了,但不知道他们逃跑的路线,也不知他们要逃往哪里,只听说沿途焚烧劫掠得很厉害。

  胜帅从独流、僧格林沁郡王从王庆坨分路追击。天寒地冻,军队踏冰而行。我用骆驼驮着行李,自己坐着肩舆赶路,走到王家口时,已经快半夜了,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王家口有一座破庙,正殿已经被强而有力的人占去了,只剩下两间小厨房,我们就在炕头煮饭吃,家人也只能在地上铺上稻草席地而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在床上简单地用过早餐,然后带队继续前行。天气严寒,贼军的尸体到处都有,都是被僧郡王的军队追杀的。晚上到达大城,借住在老百姓家里,我和崇厚同屋。大城县县令是个广东人,吆五喝六的,让人生厌。这天晚上,兵勇为了争抢妓女,在县衙前互殴,军官出面也拦不住。路过的集镇,只要是贼军经过的地方,都是满目疮痍,居民逃亡殆尽。从去年腊月到今年正月十三,天空一直浓雾弥漫,我有将近一个月没有看到太阳了。

  正月十四日,我们抵达大营。贼军此时已经占据了舒镇各庄,我军打了几仗,都没有占到优势。胜帅派我和山东布政使崇恩在九村扎营。侍卫蕴秀对我说:“九村过于逼近贼军,实在很危险。”我到村中查看了一下地势,下令将全村所有枣树全部砍倒,就在枣园里安下营来。崇恩和我连营而驻,后来副都统双成带来300余人的马队,就驻扎在了我和崇恩的两营之间。

  我派人送信告知粮台张起鹓,请求他派几十个民夫来,在营前筑一道工事挖一条战壕以保证安全。九村距离贼军不到两里路,一举一动,贼军了如指掌,假如没有工事和战壕,何以御敌?可是张起鹓对此漠不关心,我几次催促,才拨来十多个人应付了事。

  胜帅来营中视察,我派德顺带队操演。胜帅看过操演之后说:“枪炮还过得去,只是还不太熟练。”胜帅又命令双成将马队另扎一营。我劝双成:“你那边一无工事、二无战壕,恐怕不宜马上移营。不如稍缓几天,等工事和战壕完工后再移未晚。”双成年约七十岁,本在浙江驻防,喜欢卖弄风雅,军旅之事完全不懂。我在西安任粮道时曾和他一起共事,他这个人老奸巨猾,精于牟利,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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