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在大清官场30年_黄云凯【完结】(94)

  原来,平林和本次考试的主考柏葰的家人靳祥关系密切。靳祥随柏葰进入考场,私下里替平林说情。靳祥求柏葰从考中的试卷里抽出一本,由平林代替。平林家里很穷,靳祥也没有收他什么钱,大概是因为都是浮荡子弟,所以交情很深。据说平林的房师(科举考试中,阅卷老师称房师,主考和副主考称座师)缪编修也不知情。平林送给缪编修的拜师礼,也仅仅是十串制钱而已。

  有个叫罗鸿绎的广东人,年纪还小,经军机处记名章京李鹤龄穿针引线,送条子给考官普安推荐,也中了举。罗鸿绎送了普安五百两银子,也送了李鹤龄不少。罗鸿绎到案后,供认不讳,也不容李鹤龄、普安不承认。

  此案在提督府审问,刑法严峻,普安受刑不过,攀扯出考官程庭桂在场中焚烧条子,奏请归案革审。又牵出程庭桂的儿子程炳采在外招摇,私通关节的情形,一并拿究。程炳采想攀扯其他人,就供出主审官员之一的陈孚恩的儿子陈景詹曾经送条子的事情。陈孚恩具奏,承认其子送条属实,交出审办,并请求处分。

  而严审程炳采时,他说陈景詹的条子,他已在考场外烧了,并未送入考场里面;又供出侍郎潘星斋的儿子庶常潘祖同,为其同乡谢森墀送条子。谢森墀是苏州的富户,捐官在京,为了钻营关系,就求潘祖同转送各处,想拜几个人为师,潘祖同大言不惭,叫他就拜自己为师。潘祖同的举人和进士都是皇上钦赐,并不是考来的,胸中墨水想来也不多,遇到谢森墀这种糊涂蛋,也就甘心拜认,不料同落法网。潘星斋照陈孚恩的例子,具奏请求处分。

  程庭桂的亲家是潘铎之子潘敦俨,程炳采并没有供出他送条的事情,潘铎听说情况后,心里害怕,就带着其子潘敦俨赴提督衙门投案自首,承认曾经送条。程炳采也不能为他隐瞒了。

  已经告病的刑部侍郎李清凤之子李旦华,曾答应给程庭桂一百两银子,也送过条子,主审官命令李清凤在籍具供,李清凤声称属实,将其子李旦华交案。还有熊培元、王廷傑等人也和李清凤、谢森墀的事情类似。李清凤任刑部郎中,一年就升任到侍郎,又委派做顺天学政,其时便有人指责说,李清凤必有奇祸恶报。咸丰三年(1853),贼匪骚扰京畿一带,京师设巡防局,拿获奸细,问明即斩。其中拿获的,有很多是从南方来的商人,还有一些是逃难的难民,只要头有一瘢,或者身有一疥的,没有不被杀头的。当时的王公大臣意在从严,李清凤时为司员,曲意阿附,看上级要什么口供,就能拿出什么口供,顷刻而定。用杀人来讨好上级,天道岂可欺乎?现在,他因为儿子犯罪而被处死,世人都认为报应不爽。我想对他的惩罚还没有停止,就算是到了阿鼻城(指地狱)中,恐怕还有受不完的罪。

  靳祥受刑后瘐毙,柏葰、普安、李鹤龄、罗鸿绎一起被斩首,程庭桂由皇上赐恩减罪一等,遣戍军台,其子程炳采被判了斩立决。外间议论纷纷,有人说还有漏网的,有人说太过分了,我不敢发表意见。

  刑部司员穆兰泰有因案受赃的情节,同乡卞宝第说穆兰泰曾给他看过一封信,是有人托穆兰泰关照一场官司,奏参将穆兰泰交刑部革职审问,和顺天科场案的人犯关在一起。穆兰泰对普安说:“按你们的罪名,恐怕是难逃一死。反正是一死,不如临走捞一把。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当初分卷时,有哪些人曾进来搜索卷子的,你们现在不妨一一写信告诉他们,就说手头紧,向他们借点钱用。”信寄出不几天,竟然真的有人送钱来。一起参加考试的,就算没有作弊,因为害怕被诬陷,为了保住功名和性命,不得不就范。罗掘[1]之苦,可想而知。穆兰泰也从中分了不少钱。

  科名自有命定,升沉不在人谋,人们苦于看不透彻,所以作奸犯科,以致身首异处。子弟长大,不让他们见客,就会言语粗鄙,见识浅陋,但如果任他们随便交往,又往往会被那些押友淫朋拖累。京城里素多恶少,挟优纵赌,恬不知非,而把讲艺论文视为末务。关键在于长辈要不时训诲,使子弟心地明白,知道厉害。如果做到表面上虽然和光同尘,而内心里却坚贞不拔,自然就不会被人动摇迷惑了。我希望我的后代子孙,把择友放在第一位。

  [1]“罗掘”,指谓网鸟挖鼠,比喻用一切办法筹措或搜索财物。

  宵小横行

  我上次被桂良诬陷,被革戍留营。当时军饷短缺,河南同知马文铎卧病,胜帅命我接管;我推辞不过,接手管理了三十七天,后来奏奉谕旨,才得交卸。我将开支剩余的账目和银两上报后,交给张起鹓接办,并说定由张起鹓报销。可是张起鹓实在太狡诈,先是答应了,后来又推脱,逼我自己办理。等到张起鹓逮问至部,我恰好被任命为甘肃藩司,于是命令张起鹓递呈请示,奉批令他遵照上次的批文代造,可是张起鹓就是不造册。我托方鼎录请人代办,到今年才报销,核实下来,要我罚赔一千一百三十多两,加上部费一千多两,一共将近三千两。我交卸时,还有剩余四百五十两,张起鹓也笑纳了,现在却不肯交出。因我现在在家闲居,罚赔的这笔钱无法筹措,所以还没有上交。

  我在直隶带兵时,在临洺关分局是广平府知府王桂经手军饷;在河南庙工时,是长垣县令锡桂经手军饷;从长垣到大营,是玉田县令张熔经手,我从来没有见过账目和银钱。可是桂良一心与我为难,用我的官衔和名字上报。后来桂良离任,我致信谭廷襄查卷更正,谭廷襄害怕桂良的嚣张气焰,不敢主持公道。可是谭廷襄这样讨好桂良,桂良却一直认为是谭廷襄夺了他的直隶总督,所以怀恨在心。谭廷襄因天津之役被遣戍,就是桂良捣的鬼。我于是对方鼎录说:“当时与兵部书办说定了的,有部费就不驳,现在送了一千多两部费,却仍要罚赔,部费是做什么用的呢?”方鼎录与书办商量,请以直隶长垣报销账目垫上,抵此罚款。我已寄信回南方,让大全筹钱还,没有接到回信。当时在西安,我曾将这个情况,详明甘督转咨。本来是兵部来稿,现在兵部又驳回,真是变幻离奇。看来,不将天良全昧,粮台这个事就真不能做。现在虽然军饷短缺,可是有些人仍然任意浮支冒领,只要有军饷发下来就有人侵吞,只要将部费提出,就什么事都可以做,再将长垫多办一些,就是核实起来也不至于赔。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