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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_韩静霆【完结】(55)

  楚军满山遍野乱跑乱藏。

  吴军太子终累率少许人马在山里清剿。

  阖闾嗅着炊烟和饭香,吸短了鼻子,下令:隔江便是郢都,各军饱餐一顿,再行渡江破郢,三军将士进餐的时候,必须望着郢都而食!

  望着郢都?

  吃着郢都?

  三军狼吞虎咽,吃着粟米分外香甜,仿佛真个已吃下了楚国的都城,咽下了楚昭王的皮肉。

  吴王阖闾正与将士共同大餐,太子终累清剿回来了。

  终累的脸惨白:“父王,终累已将延杀死,回来交令。”

  他提着楚将延血淋淋的头颅,抛在地上,便再也不敢去看那人头。延年方二十,血气方刚,虽然身首两分开,那张脸依旧是充着血气,胀得青紫,牙关紧咬着,似乎还发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阖闾“噢”了一声:“寡人险些忘了,那被俘的射何在?推上来,让他们父子相会。”

  遍体麟伤的射被捆绑着推了上来。

  射一眼望见了儿子延的人头,浑身颤抖了一下,立即扭了头,再也不向地上望了。

  阖闾:“射,没料到你父子这样相逢吧?”

  “吴王阖闾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阖闾一笑:“可叹如此骁勇的一员小将!射,楚昭王死期已经不远了,我念你是一员虎将,何不降吴?当可建功立业。”

  射怒目圆睁:“尔不怕我来日报你杀子之仇?”

  阖闾“哼”了一声:“只怕你永无时日了!不论怎么说,寡人敬佩你是顶天立地一位伟丈夫。”说着,环视四周,似乎这番话是说给他的臣下们听的。他问:“何人来成全射的忠烈?”

  蔡昭侯道:“求大王将射交与我,蔡侯要祭壮烈死于楚军中的将军鉴!”

  “随蔡侯处置!”

  蔡昭侯命人捧来了盘子。他举首望着中天。

  天上,黑的云,白的云,在呜呜咽咽的秋风中疾走;地上,汉水滚滚涌流,泛着泡沫,漂着几片干枯的芦叶。

  雁声,很凄厉,很遥远的。

  蔡昭侯向天祝祷:“蔡国将军鉴,追随蔡侯十年,心地昭然如日月,肝胆若冰雪。受难被囚,东征西讨,为蔡国之危,抛家弃子,舍生忘死,将军身殉汉江之滨,魂飘汉江之上,今日蔡侯,且以楚将射之头颅,祭将军鉴不死之魂魄……”

  蔡昭侯泪如雨下,含悲挥剑,割下了射的头颅,放在盘子中间,正欲跪倒,拜祭将军鉴,不料,射的头颅滚落到了地上。

  那落地的父亲的头颅,竟然咕噜噜滚向了儿子头颅旁边。

  射无头的身躯立而不倒。

  众人全惊呆了。终累忽然呕吐了,不知为什么。

  父亲的头颅依偎着儿子的头颅,似有无限亲情。

  蔡侯急欲执剑去砍。

  射那落下的头颅,竟然张开嘴死死咬住了延的头发?拖着拉着,一齐滚动,滚落到了汉江里去,沉下去,浮上来,又沉下去,又浮上来,好像那父子头颅不是无依无靠的,好像那头颅下面又生出了身躯,有着强劲的生命似的。

  夫概冲过去,向射无头之躯猛踢了一脚。

  “射”倒下了,一腔血汩汩地倒了出来。

  江中,那两颗人头,漂得很远,很远……

  阖闾尚未来得及指挥吴、唐、蔡三国军队渡过汉水,楚国左司马沈尹戍率领从方城调来的十万大军,驰奔而来。阖闾闻讯,半天没说出话来。

  伍子胥道:“大王不必过虑,我军气势正在盛头,管他什么左司马右司马,都不在话下的,乘胜列阵攻击便是。”

  阖闾道:“敌众我寡,而且寡人知道沈尹戍善于用兵,须谨慎为上。”

  阖闾的踟蹰,如瘟疫一样迅速影响了全军。

  率先胆战心惊的是太子终累。

  终累帐下五员战将和他在一起秘密商议了很久。终累怯战,怕战,却又不敢贸然进谏父王退兵。

  沈尹戍来者不善,这是显而易见的。

  沈尹戍自八百里外的方城调来了楚军主力,依当初与囊瓦所计议的,迅速南下。刚刚行至息邑,便得知自大而又贪功的囊瓦渡过了汉水。囊瓦凶多吉少,这是不言而喻的。囊瓦的骄横贪婪和浅陋,虽然他早已忌恨,囊瓦视他为仇敌,虽然他早已心明,可是即将到来的囊瓦的覆灭,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喜悦,反而使他瞒腹忧虑。他痛心疾首地狂呼:“毁我社稷者,囊瓦匹夫!郢都危在旦夕了啊!”他当然不能再去顾及囊瓦六万大军的生死了,只盼望着囊瓦六万人众,能够钳制住吴军,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回防郢都。

  他率部疾速南下。他的深谋远虑和临战决断,无疑是高明和正确的。

  可惜,迟了一步。

  吴军已经在他之前逼近了汉水,与郢都隔河相望,郢都已经岌岌可危。他的十万人马与吴王的六万甲士在雍不期而遇。沈尹戍别无选择,只有猛烈发动进攻,战败吴师,才可以免除国破家亡的灾难。于是,他到了雍,立即便挥军向吴军冲击。

  吴军还没有足够的准备,刚刚列好的前阵立即被沈尹戍冲乱,兵甲纷飞,将士纷纷染血。

  孙武立即鸣锣,指挥部队收缩。

  沈尹戍素来闻知孙武“兵以诈立”,在应该继续挥师掩杀、扩大战果的时候,他迟疑了。

  他看见孙武指挥的吴军向后收缩之后,吴军的阵形一变,忽又开阖,甲士向两侧拥去,中央显而易见露出了破绽。

  中央,只有千名“多力”徒卒,手执短刃,虎视眈眈。这些“多力”徒卒,是孙武的“敢死队”,白刃按在脖子上,也不会皱眉的。

  孙武的战车在其后,孙武端坐在车上,手中的剑并未出匣,握着那剑鞘,神色是那样的平静和泰然。

  谁能料到孙武此刻是虚张声势,还是在冒险呢?是险中求得自保?还是其中有诈?

  这时候,完全是一场心理上的拼杀了。

  孙武道:“左司马,何不掩杀过来?”

  沈尹戍冷笑:“沈尹戍来日掩杀不迟,再借你几个时辰的阳寿。”

  沈尹戍成于精明,也败于精明,他退兵了,回去重新排阵去了。

  沈尹戍虽然小胜之后退了兵,但初次交刃,吴军到底是受了损失,损伤甲士三百人,战车三十余乘。

  吴军的营帐里开了锅!

  太子终累帐下的五名将军,子喟,直赏,书,奇,夏,在此初战吃亏之后,再也耐不住性子了,要力谏大王阖闾退兵。终累急得满头是汗,拦住五位将军:

  “将军们岂非自讨苦吃?”

  将军夏道:“太子,为吴国存亡,顾不得许多了啊。”

  终累:“大王盛怒之下,会怪罪于我!”

  奇说:“太子之为太子,岂可只想一己之宠辱?再不直谏大王退兵,全军覆没,只是旦夕之事!”

  终累:“不可,不可。五位将军直言退兵,终累实在是吃罪不起,你们是加害于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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