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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_韩静霆【完结】(56)

  将军子喟道:“我等自己做事自己承当,决不连累太子!”

  五将军一怒出了营帐。

  他们有他们的道理。

  终累急得如热锅蚂蚁,在帐中走来走去,他害怕牵连到自己,丢了太子的名分儿。想来想去只有去求助孙武。

  “孙将军救我!”

  “太子请起,出了什么事情?”

  “我帐下五名将军,子喟,直赏,书,奇,夏,不听我的劝阻,已经去找父王,劝父王罢战退兵去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全怪我平日训教不严。”

  “太子不去拦住五位懦夫,找我干什么?”

  “将军!他们五个人……不关我的事啊!倘大王怪罪下来,终累吃罪不起。”

  孙武十分气愤:“哦,太子殿下,你怕的是受连累,我且问你,你怎不怕五位将军动摇军心?你怎么不怕吴军一败涂地?你不去训教你帐下的将军,来日……”

  孙武想说,来日吴国社稷恐怕要毁在你这懦弱的太子手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务之急,是制止五将乱营,是决不可使吴王临战犹疑!

  他理也不理终累,忙去见大王。

  他让自己尽量平静些,尽量拿出自信,去说服和影响君王。

  吴王与伍子胥、夫概、夫差正在军中疾走,重新整饬兵马排阵备战。

  《>文<》五位将军跑在了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人<》军中甲士徒卒全都吃了一惊,静静地观看。

  《>书<》阖闾皱眉:“五位将军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屋<》将军奇道:“我等请大王早发军令,还师回吴!”

  伍子胥怒叱:“休要惑乱军心!”

  夫概笑眯眯:“尔等怯战怕死了吗?”

  子喟:“我们五人追随大王千里攻楚,从来未言一个怕字。今日为吴国存亡,万般无奈,愿以死进谏大王退兵!”

  夫概还是笑吟吟:“哦,死谏?以死来要挟?”

  伍子胥:“那就立即死去吧!不必嗦!”

  退兵,这个谏议,触动了阖闾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他没有说话。

  孙武也没有说话,反而好像很有兴致地抬眼望着汉水兴波。

  将军书道:“大王,吴军是倾巢而动,空国远征啊!三万精兵强将全在此汉水之滨,国内十分空虚,这是不必避讳的。近闻毗邻吴国的越军已在蠢蠢欲动,若此战失利,楚国和越国联合攻吴,只怕是大王与数万甲士有家也难归了啊!”

  将军直赏说:“大王,吴军千里兴师抵达汉水,诱楚攻楚,牵着囊瓦之军走了六百里,追击囊瓦残部又打了五百里,从秋到冬,三个月,迢迢两千里下来,数战之中阵亡了不少甲徒士卒,人马疲惫,辎重粮草也因为与后方断绝补充不上,不消说被沈尹戍老儿战败,战败战死反而痛快,只怕是陷在这雍之地,拖也拖到死呢,请大王三思。”

  阖闾还是不语。他的心上实在是无比沉重。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吴军千里征战,深入了楚国境内,已陷入了“死地”。而今,沈尹戍兵强将勇,人多势众,又咄咄逼来。他这里的处境极其不妙,向西一望是汉江,向南一望,还是汉江,向北看去,又是清发水。三面环水,受水之围,一面是沈尹戍,楚兵紧逼,这可如何是好?决战如果失利,越军当然会乘机进犯,吴国就危如累卵了。一想到这些,他就会出一身的汗。可是,翘首向西一望,云雾迢迢之处便是楚国都会郢城,郢城已经近在眉睫,如果战胜了沈尹戍,楚国是唾手可得的。吴国和楚国打了八十年的仗了!他登上王位,望郢思楚,梦不安寝,也是将近十年了!怎可就这样放掉了郢都?战?不战?进?还是退?两个虫子在噬咬着他的心。他脸上已经遮掩不住焦灼和烦躁了,他实在拿不定主意了。他其实也想听听五位将军直陈利害,但他又更想听到孙武、伍子胥把死谏退兵的将军批驳得体无完肤,哑口无言。他想要一颗定心丸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谁会给他一颗定心丸呢?孙武为什么不吭一声?伍子胥何必只是暴跳如雷?夫概干吗要一脸的阴笑?夫差的手怎么将剑抽出了一半儿?

  周围的士卒都在看着他。

  那样多的眼睛,眼睛,还是眼睛。那些眼睛里有焦虑,有担忧,有舍生忘死,也有思乡思归,有勇气,也有怯懦,都在等待着他一语定生死。

  他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将军奇:“大王,您挥手之间便是吴国兴亡,从长计议,退兵是上策!”

  将军书:“大王,事不宜迟。孙将军兵法不是说安国全军么?”

  他在用孙武之矛,攻孙武之盾。

  孙武淡淡一笑。

  将军子喟:“大王,沈尹戍拥兵十万,吴军何必以卵击石?”

  伍子胥怒不可遏:“子喟将军,你不会不知道吴军连战连胜,一路告捷吧?为何战胜反而怕死?一味要助他人威风,灭我士气?”

  子喟嘿嘿冷笑:“大王明鉴,子喟百战从不惧死,可是,大王千里兴兵来报伍子胥一个人的匹夫之仇,对君王对吴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大王速速退兵为上!”

  伍子胥尚未答话,夫差拔剑上前:“尔等休要胡言!决战之前你们前来乱我军心,又反诬功臣,是何居心?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位将军未经密谋,如何一同妖言惑众?尔等到底受何人主使,如实道来!”

  事情复杂了。

  子喟把脏水泼向了伍子胥,夫差却把矛头直指向了太子终累。吴王阖闾清楚,立终累为太子,王子夫差早已心怀忌恨。他也早就为自己百年之后终累和夫差将有一场争夺王位之战,惴惴不安,成为一块心病;现在,夫差火并的对象也绝不仅仅是五位将军,而是终累。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他怒冲冲瞥了夫差一眼。

  夫差之剑当啷一声收回鞘中。

  又来了一个夫概,他和颜悦色地说:“大王,夫差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当初,吴军与囊瓦决战,岂不知后面会有沈尹戍方城援兵么?老天有眼,不叫囊瓦与沈尹戍合在一处,乃是天假吴国战机。倘那时楚国两军合起来,大王不是也决心一战么?现在,楚军分批被我吴唐蔡三军各个击破,五位将军反而联袂来进谏,夫概实在不解其意。”

  挑拨?

  想看王子与太子两虎相斗?

  可是那聪明的夫概,并没有去点明是否受入主使,他也不会言明的。

  五位将军刹那间一愣,全又重新跪下了。

  将军子喟涕泪交加:“大王!我等全是为吴国存亡来进谏的啊!大王是我们的大王,吴国是我们的吴国,倘敢心存二心,五雷轰顶!”

  五个将军轮番央求:“大王!”“大王……”

  士卒越聚越多,全竖着耳朵,瞪大了眼睛。

  阖闾忍不住问孙武:“孙将军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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