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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评传_曹聚仁【完结】(97)

  解鲁迅的心境的一面。

  他在一封回我的信中说:"知识分子以外,现在是不能有作家的,高尔基

  其虽称非知识阶级出身,其实他看的书很不少,中国文学如此之难,工农何从

  看起,所以新的文学,只能希望于好的青年。十余年来,我所遇见的文学青年

  真也不少了,而稀奇古怪的居多。最大的通病,是以为因为自己是青年,所以

  最可贵,是不错的,待到被人驳得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就说是因为青年,当然

  不免有错误,该当原谅的了。而变化也真来的快,三四年中,三反四复的,你

  看有多少。古之师道,实在也太尊,我对此颇有反感。我以为师如荒谬,不妨

  叛之,但师如非罪遭冤,却不可乘机下石,以图快敌人之意而自救。太炎先生曾教我《小学》,后来因为我主张白话,不敢再去见他了。后来他主张投壶,心

  窃非之,但当政府要没收他的几间破屋,我实不能向当局作媚笑。以后如相见,仍当执礼甚恭(而太炎先生对于弟子,向来也绝无傲态,和^若朋友然)。

  自以为师弟之道,如此巳可矣。今之青年,似乎比我们青年时代的青年精明,

  ①《鲁迅全集》第11卷,第430—431页。

  而有些也更重目前之益,为了一点小利,而反噬构陷,真有大出乎意料之外

  者,历年来所身受之事,真是一言难尽,但我是总如野兽一样,受了伤,就回头钻人草莽,舐掉血迹,至多也不过呻吟几声的。只是现在却因为年纪渐大,精

  力就衰,世故也愈深,所以渐在回避了。"①从这儿,我们可以体会鲁迅的处世对人的态度。

  二十九闲 话

  笔者标出"闲话"二字,并非"闲话鲁迅",也非"鲁迅闲话",原是用比较不拘束的格调,写鲁迅二三事一类的东西。我自己反省,我并不是一个适当的写鲁迅传记的人,除了史人的态度,论事比较客观一点。我相信一个最适当的写传的人,倒是林辰(孙伏园也说,他私心希望这位未来的传记作家是林辰:)。

  林辰曾经整理一份材料为:鲁迅与《狂鵰》社的冲突,说到高长虹、向培良、尚钺这一群青年,而长虹之仇视鲁迅,却是为了许广平;而鲁迅的《奔月》,即是讽刺高长虹,这也是一件文^事。《目》社,可以^从北京的《莽原》社分裂出来, 在上海成立的文艺团体,那时是一九二六年。社中那几个主要人中,有髙长虹、向培良、尚铖、朋其、高歌等人,说起来都是反对鲁迅的。而留在北京的《莽原》社社友,如韦素园、韦丛芜、李霁野、台静农,都是拥护鲁迅的。他们曾在《京报》副刊发表过狂飕运动宣言,说是:"我们的重要工作,在建设科学艺术,在用科学批评思想。因为目前不得巳的缘故,我们次要的工作在用新的思想批评旧的思想,在介绍欧洲较进步的科学艺术到中国来。"意义是很模糊的,其实他们自以为羽毛丰了的小鸟,却卷不起什么^^的,他们的影子淡榭艮,并不曾留下什么痕迹来。

  高长虹(他是山西人〉,他曾追叙他和鲁迅最初相见的印象,说:"我初次同他〈鲁迅)谈话的印象,不但不是人们传说中的鲁迅,也不很像《呐喊》的作者鲁迅,却是一个严肃诚恳的中年战士,鲁迅那时仿佛一个老人,年纪其实也只四十三四岁。他的中心事业是文艺事业、思想事业,不过因为当时的环境

  , 不好,常持一种消极的态度。写文章的时候,态度倔强,同朋友谈起话来,却^ 很和蔼谦逊。"他的说法,也很真实真切的。在鲁迅那一面,对长虹的印象是传 这样:长虹"乃是我今年新认识的,意见也有一部分和我相合,而似是安那其

  主义者。他很能做文章,但大约因为受了尼采的作品的影响之故罢,常有太晦湮难解处"①,也可说是很不错的。鲁迅对他期望很大,为了《莽原》,有一

  迅全集》第7卷,第80页

  年多时间,长虹他们时常到鲁迅家中去。有一回,为了校正长虹的稿子,鲁迅

  真是吐了一口血,也可说是费尽心力了。长虹第一本杂感和诗的合集《心的

  探险》,便是鲁迅替他编订,设计封面,编入《乌合丛书》中去的。

  后来,鲁迅到厦门去了,长虹和鲁迅翻脸了,原因是《莽原》压下了向培良的剧本。于是长虹便在《狂飑》上大骂鲁迅了,说是"青年的绊脚石哪,世故老

  人哪,戴着纸糊帽子的思想权威者,入于身心交病之状也矣"哪,使鲁迅伤心了。到了后来,鲁迅才知道髙长虹之所以骂他,向培良的稿件只不过是一个表面的原由,真实的原因,却是"为了一个女性"。鲁迅在给景宋的一封信中, 说,那流言,是直到去年十一月,从韦素园的信里才知道的。他说,由《沉钟》社里听来,长虹的拼命攻击我,是为了一个女性,《狂飚》上有一首诗,太阳是自比,我是夜,月是她……我这才明白长虹原来是害'单相思病、以及川流不

  息地到我这里来的原因,他并不是为《莽原》,却在等月亮。"①鲁迅知道了这实际的原因以后,就做了 一篇小说,和他开了一点小玩笑,寄到《未名》社去。

  这篇小说,便是故事新编中的《奔月》。

  在《奔月》第二节中,老婆子问羿是谁,他回答"我就是夷羿",并且说:"有

  些人是一听就知道的。尧爷的时候,我曾经射死过几匹野猪,几条蛇……"但

  老婆子却笑起来了 :"哈哈骗子,那是逢蒙老爷和别人合伙射死的。也许有你

  在内罢;你倒说是你自己了,好不识羞!"夷羿道:"阿阿,老太太,逢蒙那人,

  不过近几年时常到我那里来走走,我没有和他合伙,全不相干的。"最后,羿在

  回家的路上,被逢蒙一箭射中了他的嘴,一个筋斗,他带箭掉下马去了,逢蒙二

  便慢慢蹵走过来,微笑着去看他的死脸,但羿忽然张开眼睛,直坐起来,他吐;

  出了箭,笑着说:"你真是白来了一百多回,难道连我的啮镞法都没有知道呢,九

  这怎么行。你闹这些小玩意儿是不行的,偷去的拳头打不死本人,要自己练练才好。"这段小说,和这段故事一对照,当然十分明白了。不过,在《两地书》 《未出版以前,除鲁迅和景宋之外,也只有长虹和其他少数《莽原》的朋友领悟

  这小说的含义的②

  依林辰的说法,鲁迅那篇《奔月》的动机,只有他们那个三角小圈子中人

  ①《鲁迅全集》第7卷,第321页。

  鲁

  迅评传

  体会得的。我却以为《莽原》那一群人,大概都明白的。鲁迅有一封写给李霁

  野的信中说:"《狂飚》停刊了 ,他们说被我阴谋害死的,可笑……尚钺有信来, 对于我的《奔月》,大不舒服,其实我那篇不过有时开一点小玩笑,而他们这么头痛,真是禁不起一点风波。"①鲁迅的本意,以及《狂飚》社那些年轻人的反应,可以看得很明白了。当时,高长虹也曾自己辩白了一回,说:"一天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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