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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29)

  衷甚至自得其乐的日子?

  这种力量给自己锻造了一副不容置疑的威仪,它

  甚至规定好了哪些价值观是所谓正确的,哪些生活方

  式是积极良性的,它排斥多元。

  但总会有人惊厥着醒来。惊厥者想:好吧,我既

  然明白了幸福感可以自我选择,生活方式可以自我选

  择,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去验证那些所谓的死胡

  同,去尝试触摸一种有尊严的生活。

  于是他们绕着甬道默然前行,转着圈儿,在不同

  的岔路口,不停地自我选择。

  他们时而希望,时而失望,忽而犹豫妥协,忽而

  坚毅决绝。

  老路从西安来北京的时候拎了一个空箱子,走的

  时候箱子满得合不上盖。他索性用透明胶将它缠成了

  一只大号的透明晶莹的蛹。他现在打得起车了,他很

  开心地打车去北京站,吉他和箱子坐在后座上,像一

  胖一瘦的两个人。

  出租车开在长安街上,司机耍着贫嘴逗闷

  子:“我说兄弟,全部家当用透明胶缠啊?怎么着,

  北京混不下去了是吧,这是打算颠儿哪儿去啊?”

  路平一乐,他只是想画个句号离开,真没想过要

  去哪儿。心是自由的,去哪儿不是去啊。他是只鸟

  儿,啄开笼子门飞到北京,北京试图给他一份精饲料

  和一个大点儿的、华贵点儿的笼子,他在钻进去之

  前,转身拍拍翅膀飞了。那就继续飞呗,时晴时雨,

  忽暗忽明,忽然就夕阳西下。前程是渺茫的也是辽远

  的,怕那作甚。他用夹生的北京话随口答:“反正不

  在北京待了,去哪儿不是去啊。”司机别过头来飞快

  地瞥了他一眼,说:“想开点哦,兄弟,别记恨北

  京……”停了一下,又说,“等过两年,记得回来看奥

  运哈。”路平眼眶一热,慢慢摇下了车窗。热风抹在

  脸上,硕大太阳顶在脑袋上,白晃晃的马路,蝉声片

  片,催眠着白晃晃的北京。

  他买了一张最近出发的硬座票,开往千里之外的

  昆明,他地理不太好,攥着票想:云南应该离陕西不

  太远吧。他在进站口排了半天的队,拎着箱子的手先

  酸后麻木,终于被沉默的人流拥裹着挪进大厅。路平

  回头,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城市。但有个声音从旁边

  硬硬地戳过来:“你,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博大的

  北京,通过一个警察叔叔向他发出了第一声问候,也

  通过另一个警察叔叔的口,给予了他最后的临别赠

  言。

  我去你妈的万般皆苦

  奥运会那一年,路平没能去北京。靳松写了一首

  歌送给他,就是那首《老路小路》:

  小路背起一把吉他/ 踏上一条离家的路

  那是一条混不出头/ 也不能回头的路

  苦乐自知有多少/ 处处是江湖

  悲欢不知有多少/ 夜夜是孤独

  小路变得有些沉默/ 别人说他有点儿酷

  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苦楚……

  歌词中有“苦楚”二字,有一次大家讨论过这个

  词。

  我师弟的见解是:大部分时候,人们面对自我,

  未必会有那么多的喜乐安宁,更多的品味是苦楚,故

  而要灭苦得喜乐。

  宋师兄的认知是:所谓苦,是名苦。既然常说万

  般皆苦,那眼耳口鼻舌身意能感知到的皆为苦,高兴

  也是苦,恬淡也是苦,都是空相。

  我还蛮认可宋师兄的这番话,《心经》云:无垢

  无净、不增不减。这是证得般若波罗蜜多后的境界。

  苦是苦,亦非苦,乐亦是苦,苦和乐其实可以纸上画

  等号,然后统统橡皮擦掉,再忘记那块橡皮。

  但我对宋师兄说:“你觉得咱们道理上刚才说得

  那么清楚,一个个大明白似的,其实你我谁又真正把

  第一步做到了,你识苦了还是我识苦了?这不是在这

  儿废话么?”

  宋师兄瞪起眼睛:“禅门弟子岂不知言及佛法,

  开口即是错的道理吗?仰佛法之名来彼此法布施罢

  了,谁说佛法是用嘴说出来的?”

  一旁的师兄弟们赶紧围过来拉架:“喂喂喂你们

  说归说别挽袖子啊……有话好商量好商量。”大家一

  直很担心我们有一天会说着说着措起来,连昌宝师弟

  都站了起来摇着尾巴挤了进来。

  昌宝师弟是条哈士奇,刚皈依不久。大家就指着

  昌宝说:“你看,你们俩连师弟都不如,起码人家不

  乱犯嗔戒。”

  这时,一个半天没说话的同修,幽幽地说:“我

  偶尔倒是会万幸这份苦楚的存在,不然我会忘记和自

  己对话,哪怕他是心魔……”

  这位同修是路平的好友,两个人经常会默默地对

  坐一个下午。一个泡茶,另一个喝,彼此沉浸在自己

  的世界里出神,或许是在细细品味不同的苦楚吧。无

  常无我的状态,算是一种空吗?他们自己个儿也不知

  道那空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也蛮喜欢这首《老路小路》的,有时候他捻着

  佛珠的间隙,会冷不丁地来上一句:“老路唱起的那

  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糊……”

  那首歌写于丽江,是路平来到丽江一年的时候。

  那时候,路平在丽江五一街下段的拐角处开了一

  家小酒吧,叫D 调。

  青石的门脸,青石的墙壁,长榻都是青石砌的。

  他把它当家,买了电视和电脑,吃住都在酒吧里面,

  忽然之间就安定了下来。他蓄起了一点儿胡须,人们

  开始喊他老路。此时,离他最初的漂泊,已经过去四

  年了。

  他从北京一路火车到昆明,在滇南、滇西北飘荡

  了大半年后,一双破了洞的鞋才踩上丽江古城的青石

  板。他选择在丽江留下,就像当年从西安选择北京,

  从北京选择远方,丽江就是那个他找了很久的远方。

  于故乡和北京,他是孤独的异类,于彩云之南的

  丽江古城,他却轻易地就能找寻到人生履历无比雷同

  的族群。

  路平和我、大军、大松、靳松一样,是古城最初

  的一批流浪歌手,彼此看对方都像是在照镜子。人以

  群分,无论丽江这锅杂烩汤水有多深,大家都以一个

  小圈子的形式游离在“浮躁”二字之外,自得地混在浑

  水里。

  后来,我们分别开过D 调、跑调、大冰的小屋、

  第一代江湖、凡间、丽江之歌、低调小馆等一系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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