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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30)

  塘或小酒吧,我们不是连锁,却胜似连锁,并以此为

  根据地,草创了游牧民谣这个民谣小流派。

  我曾用矫情的文笔渲染过当时那种状态:

  这个世纪初,一群把音乐当干粮的人,从天南海

  北、体制内外,揣着所剩无几的青春和还未干涸的理

  想,不约而同地溜达到了彩云之南,溜达到了雪山脚

  下的小镇丽江。

  他们中有的平和淡定,永远一身褴褛布衣;有的

  堆起满脸胡须,总是低垂着眼帘;有的桀骜不驯狂放

  不羁,却人情练达和蔼可亲;有的低调寡言,从不向

  人述说哪怕一丝丝曾经的坎坷沧桑。

  他们是这座小城的过客或者常住民,夹杂在无数

  的艺术家和伪艺术家当中,每天静静地唱歌、喝茶、

  看书、买菜、赖床、微醺还有恋爱。他们总是随身带

  着变调夹。他们弹琴,叮叮咚咚的,很小声很小声地

  唱歌给方圆三米之内的人听,他们唱自己的歌,无论

  是在街边还是吧台边,很小声很小声地低吟。他们也

  玩鼓,羊皮的、牛皮的、纸皮的手鼓,不是敲也不用

  力拍,而是轻轻松松地让手指在鼓面上跳舞。他们说

  有吉他和手鼓就够了,在这个拼命强调形式和配器的

  时代,应该做点减法了。他们说有三两个人肯认真听

  歌就已经很够了,他们不奢望被了解,不害怕被曲

  解,不在乎被忽略……他们的原创赚取过多少女孩儿

  的深情凝望,数不清了。他们的原创勾起过多少游子

  的哽咽呜咽,数不清了。他们的原创诱发过多少过客

  的莫名叹息,数不清了。他们的原创让多少男人会心

  一笑,让多少女人莫名缅怀自己曾经的少女情怀,数

  也数不清了。清风抚山冈,明月照大江。他们简简单

  单地玩着音乐,玩着玩着,玩出了一个民谣流派:游

  牧民谣。

  共同的丽江背景、相同的音乐理念、类同的流浪

  歌手经历、出世又入世的原创歌词,物以类聚人以群

  分,没有比“游牧民谣”这四个字更适合用来定位他

  们这个群体了。

  音乐是羊,他们游牧在路上。远芳萋萋的路上,

  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的路上,长亭外古道边的路上,

  苍茫肃杀的路上,锦衣夜行却自得其乐的路上,扬鞭

  策马、狷狂高歌的路上,无法回头也不屑于去回头的

  路上……

  他们都喜欢一句话:曾经有一个年代,流浪着的

  歌手被称作行吟诗人。

  这是2010 年以前,我写过的最矫情的文字。

  没办法,现在必须找层防水防风的冲锋衣套上才

  写得出,我也觉得怪丢人的。

  哈哈哈,对不起,敬个礼,请你吃块儿西瓜皮。

  ……

  这么荒凉的时代,敢真正行吟的诗人注定饿死。

  我不怕死,那我硬着嘴,这会儿在这儿怕什么呢?

  我怕看得越来越明白啊!

  ……

  难过的是,老路唱起的那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

  糊……

  那些美好得和假的一样的行吟,我肯说,可我自

  己肯懂吗?慢慢地,等我懒得张嘴了,是否又绕回到

  蝇营狗苟的人性深渊处了呢?

  老路唱起的那首歌,为何让我泪眼模糊,为何那

  些落花流水留也留不住,为何滚烫的温度,总相忘于

  江湖,为何总有些遗憾,留在酒杯最深处。

  我去你妈的万般皆苦。

  放任自流的小时光

  路平玩摇滚出身,有一副铁嗓子,民谣乐弹唱三

  四个小时和玩儿似的,连口水都不用喝。卖唱的时候

  数他的战斗力最强,几乎没见过他唱累过。

  他卖唱有个特点,从来不和人交流。无论对方是

  一脸多崇拜的漂亮MM ,出手多大方的豪气买家,他

  只管半仰着脖子唱他的歌,唱完了就闷着头抽烟,从

  来不接人家的话茬,经常会搞得对方讪讪的。他并非

  傲气的人,或许是当年那只飞来的酒瓶留下的阴影太

  重了吧。

  所以,不论路平持久力有多么好,他的收入一般

  都是最少的,这个倒数的名次直到靳松加入卖唱队伍

  后才让贤。靳松是个除了吃饭唱歌以外,打死不舍得

  用舌头的人,语言功能退化得厉害。但那份沉默寡

  言,却很能激发大龄无知文艺妇女们的母性。

  那时,我们经常两人一组自由组合出门开工。路

  平和靳松结伴开工简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他们

  好像两只南瓜一样坨在街角。唱歌的时候还好,一唱

  完了脸上立马各种凝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除了喉头动,其他的部位就像裹了水泥一样的严

  肃。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两个多年组乐队唱

  酒吧的主儿,什么硬场子没见过,怎么在街头唱首歌

  会这么如临大敌?搞得和见丈母娘似的。我经常

  问:“你俩是在比谁僵硬吗?你们学学大军好不好?”

  我说他们的时候,大军身旁围了一堆人,他正卖

  力地推销他花费16 万打造的奢华专辑:“……哎呀,

  谢谢你来听我唱歌,你长得这么漂亮,你是从成都来

  的吧?我的碟好啊……什么电脑都能放出声音

  来……”

  我挥手赶走眼前飞过的乌鸦,扭回头来督导身后

  那两只南瓜好好总结学习。靳松认真地学习了半天,

  然后吭吭哧哧地学着和卖碟的人交流:“唉,谢谢你

  来听我唱歌……你、你漂亮……你、你是从贵阳来的

  吧!”

  好吧,最起码他还知道把“成都”换成“贵阳”,贵

  阳出美女吗?

  管人家出不出,你“唉”什么“唉”啊,不会用感叹

  词就别用啊我的亲哥。

  “接下来换你了,路平。我告诉你,今天你再只

  卖三张碟的话,明天干脆去帮老兵卖烧烤好了,我们

  不带你玩儿了,你要努力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怎么脸皮发育得还是这么薄啊你。”

  路平很受鼓舞,坐着扎起马步,努力酝酿情绪。

  不远处,一群高跟鞋美女噶嘚儿噶嘚儿地扭过

  来,貌似是一群组团休假的空姐。

  “老路,加油啊,这是购买力多么优质的受众群

  啊。”他吭哧吭哧也吭哧了半天,半天喷出一句家乡

  话:“贼你妈,额说不出来!”其中一个空姐停下脚

  步:“乡党,你娃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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