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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110)

  萨特:是的,很快这个运动就表明它不是革命的而是改良的,它原先的 目的是不可能实现的。在那时它不可能竖起一面与共产党并列的不同的革命 大旗。就革命是拒绝自由的思想说来,在反对共产党的自由和作为群众运动 的革命之间是有一种矛盾的。这样,在很长的犹豫之后,又有另一个矛盾时 期——李奇微作战计划时期。李奇微来到巴黎。共产党举行示威活动反对他, 一次激烈的示威活动,几小时后杜克洛坐着小汽车准备通过,车座上有两只 鸽子,他被逮捕了,理由是鸽子是带菌者。这真是莫须有的罪名,因此我写 了一篇文章为共产党人辩护,在《现代》上分几期连载,这使得共产党改变 了对我的态度。

  波伏瓦:是什么使你写了这篇文章?

  萨特:说来很奇怪,这完全是亨利·吉耶曼的缘故。他关于拿破仑三世 的书《12 月 2 日政变》给了我触动,在这书中他摘录了报纸、私人日记和拥 护拿破仑三世上台的作家写的书,这使得我把杜克洛的被捕看成是十分严重 的事情。

  波伏瓦:于是你决定支持共产党,虽然你并没有参加它。

  萨特:我写《共产党人与和平》时同这个党没有任何交往,而且总的说 来是厌恶它的,我写的目的是说杜克洛的被捕是一件可耻的事。后来这文章 逐渐变成对共产党的半颂扬性的文章,而到最后,它成了反对当时法国流行 观点的实际上是颂扬共产党的文章,结果,共产党派克洛德·鲁依和另一个 人到我这儿来——克洛德·鲁依是共产党同非党知识分子打交道的代表—— 问我可不可以同那些抗议逮捕亨利·马丁的知识分子一起集会。我同意了。 我参加了这些知识分子的聚会,我建议写一本要求释放亨利·马丁的书,一 本我可以提供评论的由各种文章组成的书。我干了起来;这书名叫《亨利·马 丁事件》,它出版了。遗憾的是,由于技术性的困难,它在亨利·马丁被释 放后两星期才出版,但这也是事实:他是在那个特殊时期被释放的。

  波伏瓦:然后你参加了和平大会。

  萨特:那时共产党对我的态度有了改变,这样我对它的态度也有了改 变;我们成了同盟者。其余的左翼不再存在。社会党人继续站在右翼一边, 他们同共产党作对,尽可能地对它发动攻击,在我看来,要做左派唯一的出 路就是依附共产党。尽管有许多保留,《现代》是同共产党人联合在一起去 实现一种有利于共产党的政策。

  波伏瓦:这在多大程度上体现了你的矛盾的解决?

  萨特:从根本上说,这不是一种解决。这维持的时间也不很长,而我一 生中只有几次短时间地把自由同拥护某一团体的思想联系在一起。 波伏瓦:当时你认为共产党是走向社会主义的一个阶段?

  萨特:对,我是这样想的。我认为我们的目标并不相同,但可以同他们 一起前进。

  波伏瓦:这维持到什么时候?

  萨特:从 1952 年维持到 1956 年??

  波伏瓦:1954 年你去了苏联。那时你同他们关系还不错。

  萨特:是的,但我在苏联看到的东西并没有让我对它充满热情。他们显 然只给我看了他们认为可以给看的东西,而我有许多保留。

  波伏瓦:但你在《解放报》上写了一篇很有颂扬性的文章。

  萨特:这是科干的。

  波伏瓦:应该说当时你已是筋疲力尽了。 萨特:我给了他一期头篇文章的位置,然后我同你动身去度假。 波伏瓦:是的,去休息了一阵。然后是赫尔辛基,这是另一次和平大会。

  我同你一起去的。这是 1955 年。

  萨特:对,而且我们同一些阿尔及利亚人见了面,他们对我们谈了阿尔 及利亚的情况。

  波伏瓦:是的,然后是 1956 年,你同共产党断绝关系。

  萨特:这是一次再没有真正恢复过的决裂。从 1962 年开始,同共产党 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得到恢复,我又去了苏联。

  波伏瓦:1962 年我们一起去的,实际上有两次;然后是在 1963 年、1964

  年、1965 年。

  萨特:我同共产党人的关系不是很好。

  波伏瓦:但我们有一些朋友,他们是深深反对斯大林主义的。你有另一 次十分重要的介入——反对阿尔及利亚战争。在这个战争中你做了许多颇为 重要的事情。然后在 1968 年你同毛主义者有了关系。你是怎样让你要求个体 自由的愿望同意味着纪律和命令的集体行动协调起来?

  萨特:不论什么时候,我以这种或那种政治和实现行动的方式介入时, 从没有抛弃过自由的思想。相反地,我每一次行动时都感到自己是自由的, 我从未属于哪一个政党。我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赞同某个政党——现在我对毛 主义倾向有一种认同感,毛主义组织在法国开始被解散,但它没有被消灭—

  —有持续性的好感。因此我同各种团体接触,但不属于它们中的哪一个。它 们请我做事情。做不做在我是自由的,无论同意还是拒绝我总是感到自由。 例如,我在阿尔及利亚战争中的态度。这时我发现我同共产党的区别,确切 地说,它和我希望的不是一回事。它也设想阿尔及利亚的独立,但只是作为 一种可能性,而我们则同意民族解放阵线对未来独立的直接要求。我们和共 产党人在某种程度上又一起去建立一个反秘密军队组织的团体。我可以说这 走得并不太远,因为共产党人打算损坏我们的努力成果。我总是把殖民主义 看成一种完全的强盗行为,是对一个国家残忍的征服,是一个国家遭受另一 个国家的残酷剥削;我认为所有的殖民地国家或早或迟都必然要摆脱它们的 殖民者。在阿尔及利亚战争中我完全赞同阿尔及利亚反对法国政府,虽然许 多法国人赞同保持一个法国的阿尔及利亚。于是我同某些法国人有着持续的 斗争,而同另一些赞成阿尔及利亚解放的人的友谊和结合却变得更为密切。 我走得甚至更远。我同让森一起去跟民族解放阵线接触,我为他们的秘密报 纸写文章——我说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说明,自由是怎样包含于这个事件之 中。这是某种原初的自由,它使我在十六岁时就把殖民主义看成一种反人类 的兽行、一种为了物质利益毁灭人的行动。自由使我成为一个人,而使殖民 主义成为某个卑鄙的东西,自由使我成为一个人,而殖民主义却毁坏了别的 人,因此,要使我立身为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反对殖民主义。我十六岁时思 考的东西到后来可能发展得更加强烈和深刻,而我甚至在阿尔及利亚战争之 后还在思考它,而且我现在仍在思考它。1960 年我在巴西。巴黎的朋友们打 电话到里约热内卢给我,他们告诉我,让森、他的朋友和同他一起工作的那 位妇女受审的时间,请我写一个证词让他们在法庭宣读,因为我不能在他们 给我的期限内赶回。但我显然无法口述这个证词。因为电话非常糟糕,我听 不清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清我说的话。我只让自己重复记住证词的几个 基本点;他们总算弄懂了我的意思,我知道他们会作很好的加工的。我让他 们写了这个证词,我回去后读了它,我觉得他们写得十分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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