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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23)

  几天后,他已经感到累了。“我见的人太多了。在罗马我们不见任何人。”

  我想,他怎么能经受得起那即将在 10 月 8 日进行的审判所带来的紧张呢?这 是一个由来已久的事了。1971 年 5 月,《备忘录》要求把萨特送进监狱。6 月,司法部长和内务部长根据从《人民事业报》和《一切》上选出的他的文 章,控告他犯有诽谤罪。作为自由被告人,他去意大利度假。初审调查 10 月开始,很快就结束了。1972 年 2 月审判时间仍然没有公布,而现在日期定 了。

  10 月 8 日,萨特将在巴黎法院轻罪法庭出庭,由于八名《备忘录》编辑 人员的控诉而被传讯,他们要求八十万法郎作为诽谤、侮辱和以死亡相恫吓 的赔偿金。应该承认,《人民事业报》对他们是不够客气的。它称他们是“被 《解放报》清除出去的不受欢迎的一伙,O.A.S.的半雇佣者,职业的暗杀鼓 动者。“负责《人民事业报》的人把传票丢进废纸篓里,萨特因逾期而丧失 诉讼权利。为了反击,他必须去请一些证人,证明他有权诚实认真地考虑他 的报纸所发表的内容。9 月底,他开始研究有关《备忘录》的文件,这是萨 特的律师吉泽尔·阿里米寄来的,我们草拟了一个可以提交法庭的声明大纲。 但他的身体不大好,住处的电梯又出了毛病;他只得步行上楼;他的后 颈发生疼痛,去看了 B 医生,B 看不出他是好还是坏,希望他作一个全面检 查。第二天他醒来时显得有点糊涂,这是很长时间没有发生的情况。我对他 说:”今天您要去看眼科医生。“”不,不是去看眼科医生。“”是眼科医 生。“”不是。我要去看的是在 B 医生之后负责我的那一位。“”那就是眼 科医生。“”噢,真的?“他又问是不是 B 医生开的匹鲁卡品。他非常不愿 意为他的眼睛去会诊,甚至连想都不愿想。阿莱特和莉莲陪同他去眼科医生 那里,回来时他对我说,他决不可能完全恢复自己的视力了,他将有很长的 时间再不可能去阅读。他带着一种因沮丧而产生的冷漠面对这个想法。我从 泽登曼那里得知,他有一个血栓形成,这必不可免地会造成出血。 搬家期间,他主要同我在一起,搬家事宜由阿莱特和莉莲操办。9 月 26

  日他在一份作家联盟的呼吁书上签名,反对智利的镇压。他同时签名于另一 份呼吁书,反对官方新闻机构对这个国家保持沉默。我们修改了他要作的关 于《备忘录》的声明,他把文章熟记在心,但开头部分记不住,我担心他怎 么对付得了那个场面。晚上我们过得很愉快,但他在下午睡的时间很长。

  10 月 8 日,吉泽尔·阿里米和她的一位年轻的同事坐车来接我们,请我 们在太妃广场吃午饭。他们说他们有点怯场;萨特完全不。他是冷然待之, 他经常如此,现在也一样。我们到了第十七法院,旁听了一个小时关于几个 轻罪案件的审判,判得很快。两点,萨特的案件开始审理。《备忘录》的人 一个不在。他们聘请比阿吉作为常年律师的助理。首先是关于程序的辩论, 然后让证人暂离,萨特向法庭供述。他按照我们商定的方案,对《备忘录》 问题进行陈述,他讲得十分有力。但他不应谈到诺格里特被绑一事,这一点 使他在主审法官面前陷入困境。然后听取证词。达尼埃尔·梅耶同比阿吉的 争辩是非常滑稽可笑的。比阿吉竟敢说,他之所以抨击萨特,是由于萨特的 戏剧《苍蝇》。德比-布里德尔答说,许多抵抗战士包括波朗都认为,一个人 可以在占领时期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如果这样能产生效果,《苍蝇》就是 这样。克洛德·莫里亚克有点无所适从:他来这儿是出于对萨特的友谊,但 又不是心甘情愿。然后又有许多关于程序的辩论。《备忘录》撤回对于侮辱 和诽谤的控告,仅仅指控被告的恐吓行为。他们的那位年轻律师向我们甩出 一篇激烈而空洞的辩护词。主审法官严厉地对他说,不要老是在桌子上猛敲, 搞得说话声听不清。接着是比阿吉,他进行了一通辱骂,他显然没有认真研 究案卷。否则他可以在《人民事业报》上找到许多失误之处,而不是只限于 谩骂和简单地摘引文学名言。吉泽尔·阿里米讲了一个多小时。她对《备忘 录》进行毫不留情的指控——谈到它同 O.A.S.的关系,它对暗杀者的鼓动和 它的种族主义。法官不时地提醒她说,她谈的问题已经超出了范围,但还是 允许她继续讲下去。在闭庭前法官表示,这次审判不是为了再次对《备忘录》 判罪。因而将撤消本案诉讼,带有侮辱和诽谤的起诉是无法接受的①。我们离 开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晚上,吉泽尔·阿里米打电话告诉我,她被几个《法兰西晚报》的记者 缠住了,他们脸上的样子像是要吃人,“萨特有什么病?他看来很不好。” “他正恢复健康,”她答道。而他们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如果发生了什么 事,你一定要让我们知道,听到没有?”事实上,是萨特蹒跚而行的双腿, 他的肥胖和他的冷漠无情的目光所造成的印象令人难以忍受。我们同西蒙 娜·西诺蒂在太妃广场相逢,她看到萨特的视力状况大吃一惊。萨特有所察 觉,一天我们沿着德朗布尔街慢慢行走,去“圆顶”吃饭,他说:“我该不 是太像一个病残者吧?”我只好用违背事实的话来安慰他。

  审判的那天下午他同阿莱特去眼科医生那儿。眼科医生直截了当地对他 说,他的视网膜受到侵蚀——部分地向中心侵蚀——因此,治愈是没有希望 了。眼镜商可以为他提供一台特制仪器,运用单侧视力,他每天可以阅读一 个小时左右。第二天早上,萨特看来好像完全垮了。“审判搞得你疲乏不堪。” 我说。“不,不是审判。这是看医生的结果。”实际上会诊并不造成疲劳, 但眼科医生的话给了他一个可怕的打击。晚上,博斯特来了,我同他谈到审 判的事情,萨特一声不吭,午夜钟响的时候,他便去睡了。

  10 月 12 日,他在萨尔佩特里尔医院接受了一次全面检查。阿菜特开车 ① 结果是,萨特被判支付 1 法郎作为损失与利益赔偿费和 400 法郎罚金。

  送他去,我中午去接他。B 医生对我说,萨特需要完全休息几个月。这是显 而易见的。他一天大约有三个小时状况比较好;其余的时间不是昏睡就是神 思恍惚。检查结束后,他看上去疲惫不堪。

  10 月 16 日(星期二),我同他去眼镜商那里,眼镜商也没有给他什么 希望。借助于我们定做的专门仪器,萨特大概一天可以读一个小时,而且条 件并不方便。这天晚上,我们第一次谈到他的近乎完全失明,他对我说,他 并不那么痛苦,他显得很诚恳。(除了牙痛,过去他从没有承认他有痛苦, 甚至在他患肾结石疼得死去活来时也没叫过疼。)

  第二天我收到萨尔佩特里尔的检查结果。结果并不好。萨特患糖尿病, 脑电图的情况更坏。后来 B 医生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变化无疑是由糖尿病引 起的。我充满希望地想,这种变化大概是可以逆转的吧。医生在他的脑子里 发现缓慢的波动,这可以解释他的昏睡状态。(然而,至今我仍然确信,这 种昏睡状态对于因眼睛而焦虑的萨特起了一种保护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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