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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55)

  萨特:现在评论家是有些不同了。有一个人我很喜欢,道布罗夫斯基, 他很聪明,眼光敏锐,理解事物的能力很强。还有一些人跟他类似,因为今 天评论讲求一种意义。以前没有这个东西。

  波伏瓦:有件事很清楚,对于《词语》的热情赞扬并没有使你去写它的 续集。

  萨特:是这样的。我为什么要被他们说服呢?他们说,“会有一个续集 的。”好吧,没有。

  波伏瓦:在某种程度上说,写作仍然是对一种召唤的回答。此外,你常 常是即兴而作,一般说来,你发现自己的作品回答得非常好。《境况》全都 是??

  萨特:《境况》全都是即兴而作的文章。 波伏瓦:这样,它毕竟同广大读者有一种直接的关系。 萨特:是有关系。某事发生了。有些读者就会想,萨特是怎样看待这事 的,因为他们喜欢我。这样,有时我为他们写作。

  波伏瓦:我刚认识你时,你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你为后世而活着。有没 有这样一个时期,你认为后世对你完全没有意义?你可以谈谈为你的同代人 承担义务的写作和得到后世的认可之间的关系吗?

  萨特:你在从事介入文学时,考虑的是在二十年后就不再有任何意义的 问题,你考虑的是与现实社会有关的问题。如果你有一定的影响,如果你对 这问题处理得很好,你让人们按照你的观点去行动和看问题,这就是成功。 直到这个问题好歹解决之后,后世的观点才会存在——这里每一种情况都肯 定不是由作家自身决定的。在这个问题已被解决之后就有一种在二十年或三 十年后从一个严格的美学观点看这个作品的方式!这就是说,不错,你知道 这个故事,你知道一个作家在一个特定的时刻写了这篇文章——例如,博马 舍写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小册子。但你再不能为一个当代的问题运用它们了。 你把文学主题当作是对一切人都有效的,但没有顾及它的轶闻细事方面的内 容。细节成了象征。一个给定的特殊的事实对于一个特定的社会或几种社会 特性的一系列事实都是有效的,一个被限定的事物成了一般的东西。因此, 当你写作介入文章时,你首先考虑的是你必须谈论的主题,你要提供的论据, 和使事物便于理解、较能打动同时代人的心的风格。你没有时间多想这书将 来再不会激起人们的行动。而在你的思想背后仍有一个模糊观念,你觉得如 果这书完成了它被指定要完成的东西,那么将来它在普遍的形式中就有影 响。它将不再起作用。它在某种程度上被看成是一个没有理由的东西;它看 起来完全是这个作家无缘无故地写了它,它不是出于一个确定的社会事实, 也不具有由此产生的一定的有效价值。这样,人们因为伏尔泰的作品的一般 价值而赞赏它,然而在伏尔泰的时代他的故事是由于某些社会现象而获得价 值的。这样就有两种观点,作家在写作时意识到了这两种观点。他知道,如 果他写了某种特殊的事情,他就参加了一个行动,在他看来好像不仅仅是为 了写作的愉快而运用着词语。然而实际上他又认为他创造了一个具有一般价 值的作品,这是它的真正意义上的价值,即使它被发表去实现一个特殊的行 动。

  波伏瓦:还有两三件事是我们应该搞清楚的。首先,并不是你的全部作 品都同样是承担义务的。有些作品,像《禁闭》和《词语》,具有较独特的 美学色彩。你写它们不是为了去实现一种行动。它们是被称作艺术品的作品,

  真正的文学作品。其次,在你写一个呼吁书或是一个说服人们的作品时,你 总是非常注意风格和文章结构,这既是为了影响你的同时代人又是带着一种 想法,想使这个作品具有一种在后世仍然有效的普遍性的印记。

  萨特:大概是这样的。

  波伏瓦:看来,你决不是不在乎后世。

  萨特:不是不在乎,我并不多想这事。我总是为读我的东西的同时代人 写作,在这个梦想的后面,也隐含着一种后世的观念——后世只会产生一个 完全改造过的作品,它不再是行动的,它成了像所有属于过去的物体那样的 一件艺术品。

  波伏瓦:它们是作为属于过去的东西而被了解的。显然你还是想到过后 世,因为你常对我说——而且我想你甚至在《词语》中还写到这一点——文 学对你说来完全隐藏着死亡的思想。你不介意死亡,因为你死后仍可幸存; 这样,你认为一本书是比人活得长的。

  萨特:先是在我小的时候,在《词语》结尾处提到的那个时期,接着是 后来那些年,一直到二十岁,我都是非常强烈地相信后世。慢慢地我明白了 我首先应该为今天的读者写作。这样,后世就变成一个闪烁于其后的东西了, 我在根本上是为当代读者写作,同时,后世像一种模模糊糊的萤光伴随着我。 波伏瓦:你完全不是那样的作家,他们指望着将来,而对同时代人带有 一种自信的轻视,就像司汤达那样——虽然你非常喜欢他——他想,“我将 在一百年之后得到理解;这样,现在对我是无所谓的。”

  萨特:我绝对不是这种人。

  波伏瓦:你一点也不轻视你的同时代人,你也没有一点要借你自己的书 使你得到回报的思想。另一方面,你大概也想到,就你说来,由于你成功地 触动了同时代人的心灵,你将代表着自己的世纪而走进后世,并不是由于你 与他们不同而做到这一点。

  萨特:我认为,同时代人的这种承认,是发生在我的一生中的事情,是 为了达到荣誉或死必须经历的阶段。

  波伏瓦:正是你的作品的客观化把实在性给予了这种荣誉。这儿有一个 重要的想法,你在《词语》中也谈到的,即文学带来了某种得救的思想。

  萨特:的确是这样,因为我在《词语》中说了,我对文学能长存于世的 理解显然是一种基督教的移情。

  文学和哲学(三)

  波伏瓦:你在德国攻读哲学时也没有放弃《恶心》的写作。你在两个方 面都花了时间。

  萨特:《恶心》是很重要的。

  波伏瓦:但攻读哲学对你说来同样重要,这使你在德国呆了一年。我问 过你,你是怎样写起《存在与虚无》的,你却答道,“因为战争。”

  萨特:是的。

  波伏瓦:但这个解释不太令人满意。

  萨特:嗯,我为写《存在与虚无》做了很多笔记。其思想都是建立在我 在奇怪的战争期间写的一本笔记的基础上,这些思想直接来源于我在柏林的 那些年。我写那本笔记时手头没有一本书,这样我自己重新改写这本笔记。 我不明白战俘营里德国人为什么给我海德格尔的东西。至今这对我仍是一个 谜。波伏瓦:他们是怎么给你的?

  萨特:我在战俘营,一个德国官员问我需要什么东西,我答道“海德格 尔”。

  波伏瓦:大概是因为海德格尔比较得当局的欢心??

  萨特:也许是这样。总之,他们把书给了我。一本厚厚的很值钱的书。 这很奇怪,因为他们一般对我们是不会这么大量的,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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