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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59)

  萨特:我总觉得自己会干这一行的,我八岁时在卢森堡公园玩,我常常 玩那些木偶,戴上手套那样的东西让它们活动。 波伏瓦:你少年时代又回到写戏剧的想法上来了吗? 萨特:是的,又回到这上面来了。我写了模仿滑稽剧和小歌剧。我是在 拉罗舍尔发现小歌剧的,我常和中学的朋友去市立剧院,在看戏中受到影响,

  我开始写一个戏剧《奥拉突斯·科克勒斯》。

  波伏瓦:噢,是的,我知道。

  萨特:我还记得两行:“我是米修斯·斯克沃拉,我站在这儿;我是米 修斯,米修斯。”后来在巴黎高师时我写了一个独幕剧《我将有一个好的葬 礼》。这是一出滑稽剧,是写一个人描述自己死亡的痛苦。

  波伏瓦:它上演了吗?

  萨特:没有,当然不会上演,我又写了一个独幕剧作为巴黎高师的讽刺 剧。每一年都有一次戏剧表演,是给校长、他的部下、学生和家长们看的。 我写了一出。演出是非常令人恶心的。

  波伏瓦:你也参加了演出。

  萨特:我演朗松,那个校长。

  波伏瓦:这一切都非常有意思。以后你继续写吗?

  萨特:我又写了一个戏剧,我记得是叫《埃皮梅泰》。诸神来到一个希 腊村庄,他们想要惩罚这个村庄的人,村里有诗人,讲故事的人和艺术家。 最后悲剧产生了,普罗米修斯赶走了众神。在这之后他遭到可悲的下场。我 觉得这个戏剧的表达形式很差劲。我仅仅把它看成是一个起步。

  波伏瓦:后来呢?我想我们应该谈谈《巴理奥纳》。

  萨特:我那时是一个战俘,每一个星期天我们一伙人都到一个大谷仓去 演戏。我们自制了一些座位,因为我是一个知识分子,能写,他们请我提供 一个戏剧在圣诞节上演。我写了《巴理奥纳》,写得很糟糕,但还是有点戏 剧的味道。不管怎么说,直到写这个戏剧时,我才真正喜欢上戏剧。

  波伏瓦:你写给我的信中谈到它,你说到,从这时起你打算认真地写一 写戏剧。《巴理奥纳》是介入的戏剧。你假托罗马占领巴勒斯坦来暗指法国。 萨特:是的。德国人不理解它。他们只是把它看成一个圣诞节戏剧。但 法国战俘一看就懂,我的戏剧感动了他们。

  波伏瓦:这给了你这样的力量——在一些并不是外来人组成的观众面前 演出,它是属于中产阶级的戏剧。

  萨特:是的,《巴理奥纳》是在那些被卷入的观众面前演出。当然如果 另外一些人理解了这出戏,就会禁止它演出。但所有的战俘都知道它谈的什 么。在这个意义上说,它是真正的戏剧。

  波伏瓦:在这以后是《苍蝇》。谈一谈你写它的情况。

  萨特:跟你一样,我同奥尔加·科萨克韦茨是朋友,她在迪兰手下学习 怎样当一个演员,她需要有一个机会在一个剧中演出。我对迪兰提出,由我 来写一个。

  波伏瓦:《苍蝇》对你意味着什么?

  萨特:《苍蝇》,这是我的老主题了——一个叙述详尽的传奇故事,一 个运用于当代的传奇故事。我保留了阿伽门农和他的妻子的故事,俄瑞斯忒 斯杀死他母亲的故事,复仇女神的事情,但我给它另一种意义。事实上我给 它一种同德国占领有关的意义。

  波伏瓦:更清楚地解释一下吧。

  萨特:在《苍蝇》中我想谈自由,我的绝对自由,我作为一个人的自由, 而首先是被占领的法国人对德国人的自由。

  波伏瓦:你是对法国人说,“自由吧,恢复你们自由的意志,去掉他们 企图强加给你们的懊悔。“看到自己的戏剧演出时,你有什么感想?观众和 你的作品都在那儿。这跟一本书的出版有什么不同?

  萨特:我不太喜欢这次演出。我和迪兰是朋友,我们谈到这剧的演出。 我对舞台知识了解甚少,我对他谈的那些东西超出了我已知的范围。我感到 导演的工作是那样重要,明白了自己所写的东西与舞台上实际出现的东西差 距是很大的。这是在我写的东西的基础上完成的,但这又不是我写的东西。 后来,写别的戏剧时,我再没有这种感受了,我觉得这是因为,我那次插手 自己作品的演出。

  波伏瓦:它同其它戏剧有什么一致的地方?例如,同《禁闭》的关系?

  萨特:卢莱奥干得很不错,为以后的演出搞了一个很好的样板。他所实 现的东西正是我写这剧本时内心所看到的情景。

  波伏瓦:下一个戏剧呢?

  萨特:是《死无葬身之地》。我打算用这种方式揭示法国公众在战后对 抵抗运动战士的冷淡和逐渐忘记他们的现象。这种现象是资产阶级大复活的 表现,资产阶级在不同程度上是德国人的帮凶。他们对关于抵抗运动的戏剧 大为恼火。

  波伏瓦:是的,人们在剧中看到一件丑恶的事情,特别是拷打的情景。 确切地说,你为什么写这戏剧?

  萨特:提醒人们记起那些抵抗战士们,他们受到拷打,他们是勇敢的, 人们在那时谈论他们的方式是有些卑鄙的。

  波伏瓦:我们不再逐一去谈你的全部戏剧了。我希望你谈谈你的戏剧作 品和严格的文学作品之间的区别。

  萨特:起初,很难找到主题,我有时在书桌旁坐两个星期、一个月甚至 六个星期来寻找主题。有时我的头脑中会闪现出只言片语来。

  液伏瓦:噢,对了!有一次你对我谈到“《启示录》的四个骑手”。 萨特:经常有一个模糊的主题出现。 波伏瓦:应该说你的戏剧常常是由于一个特别的原因而写的。你想处理 的不是一个主题问题。例如,你想为万达写一个戏剧好让她演出。

  萨特:是这样的。

  波伏瓦:她很长时间没有演出了。她想去演出,而你也想让她演出。这 样你就对自己说,我要写一个戏剧。

  萨特:正是这样。有一个主题我总在想它但我一直未能抓住。一个人,

  她的母亲怀孕了——她因此而大为生气。

  波伏瓦:噢,是的。

  萨特:她看到他的一生,而观众看着这个舞台,看到相继亮灯的“房间”。 他们看到他一生中的所有事件,包括他经受的折磨和最后的死。而她分娩了, 孩子生下来了,长大成人,经历了所有被预示的场景,但在最后他是一个了 不起的人,一位英雄。

  波伏瓦:对,你对这个戏剧想得很多。但它从没有真正成形。

  萨特:是的,从没有成形。 波伏瓦:我们回到你为舞台工作的方式上来吧。 萨特:开始,我根据一个主题工作,然后我放下它。我忽然想出一些短 语和对答,我就记在笔记本里。这些形式多少都弄得有点复杂,然后我把它 们搞得简练易懂一些。《魔鬼与上帝》就是这样写成的。我记得我编造的一 切和我后来终于放弃的东西??

  波伏瓦:是对于最后的定稿来说。

  萨特:是的。在这一点上我认为写作并不很困难。问题在于人们之间的 谈话,他们反复说那些他们不得不说的话。

  波伏瓦:我看到你写戏剧的方式,我觉得你在酝酿戏剧作品时有大量的 准备工作是同舞台联系在一起的,而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在纸上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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