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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解体亲历记_[美]小杰克•F•马洛特克【完结】(3)

  戴维是一个聪明、年轻的苏联外交官,在格鲁吉亚出生长大。因其性格开朗、乐于助人的精神和地道的美式英语,在他早期任职于苏驻美大使馆时,就成为华盛顿受欢迎的人。如今,他发现自己不再了解自己是谁。作为一个自豪和爱国的格鲁吉亚人,他忠实而又卓著地服务于苏联政府,将第比利斯和莫斯科都视为故乡。他和他妻子决意让他们的儿子先学格鲁吉亚语,再学其他语言。

  直到这一刻之前,这一切尚不成问题。他是格鲁吉亚人,又是苏联人,两者之间并不矛盾。那么现在他是否会被迫作出选择呢?他很愿意作一个格鲁吉亚人,但也视自己为一个强大但已不复存在的国家的一员。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是呆在莫斯科、作一个俄罗斯人,还是回到第比利斯、指望在那里找一份工作?或试图以“外国人”身份留在莫斯科?所有这些都不是他能自由选择的。

  我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于戴维·切克瓦伊泽,但我也同样对所发生的巨变感到震惊,并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我和我妻子丽贝卡在两处度过了1991年12月25日。在多年未与家人共度圣诞后,我们打算尽可能地去看望所有家人。因此,我们先去了弗吉尼亚的亚历山大里亚的女儿家,与她的一家、我们的两个儿子以及我们的兄弟聚在一起吃早餐、交换礼物,然后飞到德代尔堡与母亲团聚,我们最小的儿子也从田纳西州赶到那里。

  圣诞节对我们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因为我们来自南方新教徒家族。

  不过,那一天我的思绪却不时偏离宗教和家庭,我意识到一个决定性时刻正逼近苏联。就在一周之前,我在莫斯科还见到了戈尔巴乔夫。当时,我发现他似乎要同准备推翻他的军队妥协,这虽然不可避免,但难以让人完全理解。我与叶利钦等俄罗斯领导人也很熟,并视他们中的许多人为私人朋友。我还认识他们的对手,在他们中间亦有朋友。但我更为关切成千上万的普通苏联人,从理发师、工人到诗人、教授、银行家和议员。我曾在他们中间生活多年,与他们的悲哀和希望如果说不上是分享,至少也有共鸣,他们似乎是我们家庭延伸的一部分。同戴维·切克瓦伊泽一样,他们将承受这天在莫斯科所发生事件的后果。

  在用过晚餐、打开礼物之后,我回到楼上卧室,将计算机插孔插到电话孔中,查寻来自莫斯科的消息,从那里可以得到比电视更详细的情况。我正是从这里了解到戈尔巴乔夫的辞职讲话和莫斯科的事态发展,包括新国旗已在克里姆林宫升起的消息。

  所发生事情的巨大影响不久就减低下来。我曾预见到这一结果,但也认识到,就我对苏联社会及其政治家们的了解,就我对一些事件的参与,我并不能确切地解释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毕竟,苏联拥有地球上最大的军事机器,该机器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强制性的、一党专制的政治权威所控制,它的官僚机构遍及和深入到其国民生活的每一角落,它的意识形态旨在揭示如何利用历史潮流的秘诀,这样的一个国家怎么会轻易自取灭亡呢?

  如果一定要找出答案,我尽可以轻描淡写地这样说:苏联制度本身有毛病,迟早是要灭亡的;苏联领导人对人类犯下了滔天大罪,历史是有办法讨还血债的;苏联的经济制度不合理,难以在当今世界中竞争;苏联的意识形态已失去对人们信念的控制;苏联试图用武力建立霸权和“威望”是在自取灭亡,等等,这些看上去都有道理,每一点都很好地构成答案的一部分,但它们都不能确切地解释这一切是怎样和为什么要这样发生。

  我知道,除苏联领导层的人之外,我对过去七年中莫斯科政治变化的了解不亚于任何其他人,尽管如此,我却不能确切地回答苏联崩溃所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它发生在1991年底,而不是几年之后或几个月之前?促使崩溃的关键性事件是什么?有无可能产生另外的结果?苏联制度能否通过改良而继续存在几十年?

  这些问题令人困扰,如果我不能回答,那么还有谁呢?历史学家?或许,但只有在苏联档案全部开放、当事人出版了回忆录以及几代学者对这些记录加以筛选和分析之后才行。无疑,许多细节会在未来披露出来。无论是谁,只要是仓促作出结论,都会在许多方面出现错误。

  即使在拥有较为充分信息的情况下,未来历史学家也很难对这一变化的意义达成一致,正如我们现在仍在讨论罗马帝国衰落和灭亡的原因一样,且不说我们还在探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根源。这类重大变化通常会产生多种解释。要想得出精确答案是不可能的,但问题仍很重要,哪怕能帮助我们同继承国打交道亦可。

  但是,并非这种功利性考虑最令人困扰,这里还有一个我应该了解、但实际上却不了解的秘密。虽然任何秘密都具有挑战性,但这一秘密对我的生活和工作是如此重要,因而它不仅是挑战,而且我还有义务去解决它。基于我为了解苏联所付出的一切,如果我不去了解苏联的崩溃,那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苏联只是我外交生涯中的最后一站,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事实上,我成年生活中的大部分时光都直接或间接地在与苏联打交道。许多人对其先辈的祖国有浓厚兴趣,这是自然的,但我毕生爱好俄罗斯文化却并非基于这一理由。第一代马特洛克家族是在17世纪从英国的德比郡来到北美,他们是辉格会教徒,是出于宗教自由的原因而移民。我1929年出生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格林斯伯勒,当时,家里人都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已定居多久,我的祖父母也说不清自己是英国人、还是苏格兰—爱尔兰人。虽然有些亲戚仍是辉格会教徒,但祖父母已不再是该派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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