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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以上,水面以下_恭小兵【完结】(54)

  尽管那个访谈做得有些不伦不类,但那群牛逼的记者,却真的把它给搬上了银屏。电视播放后,江洪和夏羽,以及生活在另外一个城市里的同学老扁,他们都先后给我打来电话以示祝贺。我在电话里还趁兴向他们如此吹嘘。我说:“你们赶快把钱全部交给我。我包你们的钱,就像是只下蛋下上了瘾的母鸡!赔了算我的。那些股市里小鱼小虾们的钱太好赚啦。他们居然还搞个人崇拜。迷信我用来专门撒谎的‘纵横’就是当代的股仙。不赚他们的钱,我就对不起共产党,更对不起他们家的财神爷。”

  那晚王葳特地买来许多啤酒,我记得我们俩好象都喝得摇摇晃晃。王葳还破例允许我酒后驾驶。那辆金杯还真听话,我闭着眼睛,它居然没碰到任何行人。可是无论我怎样加大油门,它总是以一个速度奔跑。后来,天空和道路,包括王葳和我自己,都在不停地旋转。旋来转去的,我被旋晕了,就趴在方向盘上打了个盹。

  第二天,酒劲过去。我一醒来,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冷汗直流。因为我发现:王葳趴在我背上,我趴在方向盘上,我的车钥匙居然已经摸黑插进了发动机的锁孔里。只要轻轻一转动,那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第四节 欢乐的影子

  望着欢乐的影子,我总觉得,有些欢乐真的成为不了真正的欢乐。在股市所取得的巨大胜利,并没给我多少成就感。不过,九头鸟那边传来的濒濒捷报,至多至少却也给我一些感官上的刺激。那段时间里,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又不应该干什么。有天我打电话给江洪说:“骗你是小狗,这年头,不光是我,连你也不会有挨饿的可能。”可是,生活的内容难道就是维持着一生别挨饿?

  对于一个贫富永远无法均等的社会,一个金钱重于一切,压倒一切的社会,爱情依靠它,友情依靠它,甚至连信仰也在逐渐依靠它。没钱时,就会觉得钱好,可有了点钱之后,又觉得,有钱与无钱,基本上又一样。就像几十年前那场伟大的政治运动一样,大家心里都有毛主席,早请示晚汇报,几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也会跳忠字舞。但现在呢?现在大家心里又有了哪些新内容?

  一些琐碎的问题使得我胡思乱想。可一想到某些真实的内容我又感到有点痛不欲生。我们只有存在于自己生存的反方向里,才可以看清楚一些事物的实质与真相。存在于痛苦或者欢乐的夹缝中,才可以更深刻更清晰地体验它们。而糜烂于一次次放纵的情欲和物欲里,坚挺或者疲软,又有谁还能搞清楚自己活着,到底是在干什么?

  小时候,我常对着水里的月亮尿尿。结果水里的月亮碎了,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强大。可一抬头,天上的那个月亮却还是完好无损。无数次,我都偏偏不信那个邪,常常刻意憋尿,等憋得实在是憋不下去了,我就重新站在月亮底下,两只小手架住那杆蕴势待发的小机枪,满脸通红地使劲,想象着自己手里拉的是张满弓,恨不得把尿当箭,射到天上去,打碎那个惹我生气的月亮。

  我怒视着天上的月亮拼命撒尿的画面,被我姐周一萍看见后,她居然这样嘲笑我,说,你真没用,我要是个男的,就一定可以打到月亮!我姐后来还真的这样练习过。我那年五岁,她七岁。带着我出去玩的时候,她就当着我的面,站着尿过尿。她说站着尿尿的确很气派,做人就得有气派,有权有势。

  后来的周一萍,真的一直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而我历尽无数次失败后,也终于渐渐明白:天上的月亮,才是真月亮。但我们永远都打不碎它。我们无能,我们能打碎的,往往都是水里的假月亮。如同我的挣钱美梦,如同我面前的那座中国钱山,片刻之间,它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溃败在不久也终于到来。那天江洪打电话通知我,说最近的“天堂鸟”走势不妙,让我最好抽空回去一趟,以免老巢被端。放下话筒我还不屑一顾地想:自己昨天还和“九头鸟”通过电话,可能是别的大户震仓,想压价吃货。“越跌越买!严重超跌,就会剧烈反弹!”这是天堂鸟集团副总面授给我的接头暗号之一。更何况,我手里有只翱翔最高的“九头鸟”!我还怕那些整天只知道唧唧喳喳瞎忙活着的小麻雀们不成?

  于是我不仅没回去,相反,我还通知了报盘小姐:用我一比一的透支,用现价再吃进一批!那小姐笑着问我:周先生是不是想创造奇迹力挽狂澜?我说,你又不是财经杂志的记者,问这么多干啥?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然后我继续和T  大的那几个文学硕士,狂谈如何拯救文学。可是没过几天,打开电脑一看,我就觉得大势的确有些不妙,那只“天堂鸟”根本就没理会我的力挽狂澜,它像个无药可救的绝症病人一样,势如破竹地继续破位下行。

  拯救文学不如先拯救自己,拯救自己不如先拯救那只濒死的天堂鸟。收拾了两件衣服,连王葳的招呼也没心思打,我就匆匆地离开了T  大。从T  大往回赶的那天恰好下雨,道路遥遥远远,破破烂烂。就像是一锅还没煮熟的面糊汤。一路上,我不停地拨打着“九头鸟”的手机,但那只野鸟,鬼鸟,大脑受过刺激,发了疯又好了的死鸟!他总不在服务区域之内。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他套住。

  离家大约还有五十华里,那辆金杯又一次老病重犯,跟我闹了个不合时宜的别扭。无论我怎么捣鼓它横竖就是干咳着,像个痨病鬼一样,赖在大雨里,拼命向我喘气。好不容易拦停一辆比道路还破还烂的农用运输车,我火急火燎地爬进车头驾驶室里。开农运车的司机是个淳朴的农村少年,他还好心好意地对我说:大哥,把车一起拉着走吧。我火气暴躁地说,拉他妈拉个逼!走,我们走!见那小司机被我咋呼得好象有些不悦,于是我朝他抱歉地笑了笑,说:“你今天要是能给我带来好运,回头我替你买辆新运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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