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推开望远镜,望着何北衡:“卢作孚的服务员,不错嘛!”
察觉何北衡眼中笑意异样,他顿时明白过来:“卢作孚?”
何北衡不紧不慢地说:“日后必一统四川的甫澄兄,对日后或将借助其人一统川江的这个卢作孚,第一印象如何?”
“平平常常。”刘湘将望远镜塞还给何北衡,斜望着那一挂灯笼晃悠悠地过了跳板,上了岸,弯弯拐拐,沿那一坡石梯坎,没入重庆城。
1926年枯水季节,卢作孚查实从重庆至涪陵客货运输航业的状况,毅然作出决定。
1927年1月,民生轮出小河,走大河,首航涪陵,开通重庆至涪陵段新航线,冲出重围,战胜枯水绞杀……
“卢作孚从嘉陵江进了长江。”刘湘站在阳台上,望远镜穿破朝天门两江交汇处晨雾,见民生轮船拉响汽笛驶向下游。
“他把这艘船,从上海开回重庆,从长江开进嘉陵江,到今日止,不过半年。”身后,何北衡说,“甫澄兄此时对此人印象如何?”
望远镜移动一下,对准立身船头的布衣卢作孚:“平常中,似有些不平常。”
“甫澄兄作何打算?”
刘湘放下望远镜:“学杨森。我是立志真要统一四川——也叫卢作孚来办教育。”
“那这川江上一统霸业……”
刘湘一扬手,指着川江上。民生轮正被逆流而上万流轮巨大船身遮挡了:“这洋船……”
“英国太古公司万流轮。”
“吨位?”
“1197吨。”
“他卢作孚的船?”
“70.6吨。”
“这洋船买成多少银子?”
“60万两。”
“卢作孚的船?”
“24500两。”
“这川江上,日后就算有他的戏,此时也才敲响开场锣鼓……”
何北衡面有难色:“卢作孚刚开始办实业,你再叫他回过头去搞教育……?”
刘湘正色说道:“他不是口口声声‘教育救国’么!”
几天后,刘湘所办“军事政治研究所”讲堂中,卢作孚双手将一张报纸用图钉按定在黑板上。
满堂千名川军中下级军官瞪着这张报纸上的数月前《万县惨案》肇事的万流轮照片。
紧接着,卢作孚在黑板上钉死一张张自1840年以来中国签订的一个个不平等条约的报纸资料,每张照片上,都有一艘洋船。
“我叫卢作孚,从今天起担任你们的政治教官。我们这堂课就从第一张照片上这条万流轮的掌故讲起,今后,我每堂课为各位讲一条行走我中国领海、内河的外国船的掌故,最后一堂课,讲这条中国船。”
卢作孚一转身,在黑板上钉下最后一张轮船照片,这一张是《申报》——是儿时卢作孚在举人手头见过的那一幅甲午海战后弹痕累累的定远舰照片。
这一年,刘湘开办军事政治研究所,第一期学员1000余人,调训直属部队中自连长到团长的所有中下级干部,为期6周。史载:刘湘特聘卢作孚任政治教官,他的课——“深得学员欢迎”。
1927年,川军千名青年军官结业时,刘湘在重庆川东粤菜馆大摆宴席。
军官、士绅纷纷按照桌面上的姓名牌入席,某人坐下,侍者便将某人的牌撤下。
宾客已经坐满长长一列西餐桌的左右两侧,只有主位左侧的最高客席空着,放着姓名牌“卢作孚”。
“我的团营连排长们,说起这位政治教官,一个个都伸大拇指哇!叫他们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见见此公。”刘湘站在屏风后面,瞄着桌面上“卢作孚”的姓名牌,“他几时到?”
何北衡刚从门外进来,扬一扬手头一封卢作孚的信:“卢作孚向甫澄兄告假。”
“理由?”
何北衡读信中一句:“所办实业刚开张……”
“他拒绝杨森挽留,也是这个理由。”刘湘盯着长桌上唯一还竖着的姓名牌,“卢作孚,你这是在向我传话——你对万县杨森与对重庆刘湘是一视同人啊。”
日后,史家对当日事竟有异曲同工之论定,《卢作孚年谱》称:“本年初,重庆四川善后督办公署军事政治研究所第一期学员结业,刘湘在重庆川东粤菜馆宴请教官。入席的时候,一长列西餐桌,刘湘坐在主位,一左一右两个位置最高的客席分别是卢作孚和刘航琛。卢作孚有事回北碚没有赴宴,因此刘湘左首的位子便空着。这件事和拒绝杨森聘任两件事说明,为了事业,卢作孚需要与四川地方军阀周旋,但是又与之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毕业宴席上,何北衡对刘湘:“要不,把他的牌撤了。这首席宾座另换一个人。”
刘湘:“不,原封不动。”
“首座空着,恐怕……”
“怕于我刘湘的面子不大好看?”
何北衡望着热闹的席面周围的记者:“这席面,可就是主人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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