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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商埠_祝春亭/辛磊【完结】(136)

  “请东翁把广东与西宁相比。”

  西宁的儒学几乎是一片空白,广东每个州县都有官办儒学,还有无数的社学、义学、私学。当然,广东与江南各省比,尚有一定的距离。杨应琚道:“兴学没错,但不可像初来广东时那般兴师动众。”

  张师爷道:“兴学大事是学政的己任,东翁该管的仍必须管,但不要越俎代庖。”

  回广州的路上,说好了不视察沿途的儒学。最后一晚下榻清远驿。用过晚膳,骤起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炸得双耳欲聋。风暴来势凶狠,去得也快,霎时满天星辰,一弯弦月洇化出水银般的柔光。杨应琚长期生活在北方,为广东的燠热折腾得叫苦不迭。雨后的空气凉爽宜人,杨应琚落枕便坠入甜蜜的梦乡,醒来时太阳升到一竿子高,天空湛蓝,柔柔的轻风仍带着雨后的清凉。

  驿站特地为杨抚台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兰州拉面,还上了一钵香喷喷的牛肉。杨应琚胃口大开,津津有味吃了一大碗,正欲再来一碗,好胃口被一则坏消息搅得倒了胃口。

  杨应琚带上两个随从,骑驿马急驰花县儒学。

  风灾过后的学舍一片狼藉。屋顶透光,地上满是碎瓦片,窗扇不是被风刮跑,便是被砸烂。儒学教谕屈达才绘声绘色道:“霎时乌云陡暗,过龙狂风夹着暴雨冰雹,地动山摇。大榕树下的大铜钟给刮到百步之外,大榕树仅剩秃秃的树干。”

  杨应琚关切地问道:“伤着人没有?”

  “幸亏没有,县学师生在西樵山踏青。然而学舍寝屋,上无整瓦,下无完墙。上不成课,睡不成觉,食不成饭。县学只好放学子回家呆着。”

  “得抓紧修缮,学子是国家未来栋梁。”

  “抚台大人,得花银子呀。工匠与我们几个末吏合计,要五千银两。”

  杨应琚听到要银子头皮就发麻,他在心底合计,花县儒学属天灾人祸,要藩司支拨两三千两银子,大概不会成问题,“本抚只能拨给你们二千五百两。缺口的另一半,你们发动本县乡绅募捐。”

  “这?”屈达才十分为难:“为建县学讲经堂,去年至今,已经动员乡绅捐输三次了。”

  杨应琚发火道:“有三次,就不可有四次?现在讲经堂都成这个样子,他们的前三次义银岂不弃之于水!”

  “杨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只是卑职实在难向乡绅开口呀。”

  杨应琚训斥道:“怎么难开口?为学子募银,光明磊落,理直而气壮!”

  “杨大人谆谆教诲,卑职茅塞顿开,终身受益。”屈达才回头对身后的几个县学教职道:“你们几个去召集县乡士绅,火速来县学认捐义银。”

  杨应琚发觉自己近来掉入一张网中,各地儒学教职见到他,不谈授业解惑,众口一词哭穷。杨应琚心口堵得慌,一股气不知从哪出,见屈达才这般理事,不禁勃然大怒:“你这是何意?难道还得借本抚一张老脸!”

  屈达才诚惶诚恐:“卑职不敢有劳抚台大驾。”屈达才转身招呼进退两难的县学教职:“你们回来,义捐筹银,改日进行。”

  “改日?改在何日?学子当天寝食,栉风沐雨,筹银之事,急如星火。限你们明日筹足一半银两,如有延误,抚院的另一半拨款,你们休想!”

  “这……这……卑职实在有难处。乡绅认捐后,还要回家筹银,没有三日,义银无论如何不能足数到位呀。”

  杨应琚脸色骤青,口干舌燥,嗓子眼仿佛要冒烟,他嘶哑地叫道:“来人啦,摘掉屈达才顶戴!”

  长随杨小三应一声“是”,一把将屈达才的顶戴揪下。众人“啊”地叫一声,屈达才露出寸毛不生的秃顶,假辫缀在顶戴上。站旁边围看的学子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崇敬的教谕原来是个秃头和尚,学子们窃窃私语、喁喁议论。屈达才斯文扫地,脸无血色羞惭难当。他躬着身子,低垂的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只晒干了的麻点葫芦。

  “屈教谕!屈教谕!”县学训导,矮矮胖胖的梁尔璋撩起灰青长袍下摆,滚球似的跑来,“屈教谕……”梁尔璋一句话噎在嘴里,惊呆住了,县学首官屈达才头顶的八品顶戴没有了,秃着光头那副可怜相,恨不得钻地缝永远消失。梁尔璋转目看站屈教谕面前的官员,二品锦鸡补服,心想莫不是对儒学关怀备至、美誉载道的杨抚台?

  “还不快叩拜杨抚台?”屈达才勾着秃头轻声吩咐道。

  梁尔璋连忙跪下行大礼,矮胖的躯体躬在地上像一只大蜗牛:“老朽有罪,屈教谕差老朽前去办事,未能恭迎杨抚台。”

  杨应琚道:“你起来,屈达才不是你们的教谕了,他无才无德,筹银不力,被本抚摘了顶戴。”

  梁尔璋一对黑豆眼眨巴眨巴:“可是,银两解决了。”

  屈达才惊喜万分,不顾羞耻抬起秃头:“当真?这不是做梦吧?”杨应琚亦惊喜地催促道:“快说,是如何解决的?”

  梁尔璋道:“屈教谕差遣老朽去瓦窑看价,风灾过后,瓦价疯涨。老朽一筹莫展,只好打道回府,没想到路遇贵人,一个广州商人给老朽两千五百两银票,说是用于修缮县学颓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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