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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商埠_祝春亭/辛磊【完结】(496)

  险过剃头

  次日清晨,李质颖赶到将军府。马夫把马匹牵到仪门前石坪,戈什哈簇拥着永玮和李侍尧朝仪门走来。李侍尧秃着满是皱纹的脑门,身穿酱红色的号衣。李侍尧虽然没了一品官员的行头,封疆大吏的余威犹在,腰板挺得笔直,鹰隼眼仍然放射出凛然的亮光。

  李质颖朝永玮招招手,两人站到榕树下。李质颖道:“永将军,今日就把李侍尧押往京师,是否过于仓促?那个番三水还未找到,找着他,案情才会水落石出。”

  “有富源钱庄老板的证词和李侍尧的签名足够。不管是何人行贿,赃银藏在何处,用到何处,他罪孽难逃。”永玮眯着眼睛看了看初升的晨日,“你我的品秩都在他之下,还是让京师的大爷审他吧。”

  “下官昨晚想到一个办法,查南海番禺两县的户籍,看看有无叫番三水的人;若没有,再扩大范围查。”

  “那要查到驴年马月去?”永玮不耐烦叫道,撇下李质颖出了仪门。李质颖跟着出了仪门,永玮踏着上马石跨上枣红马,李侍尧骑一匹黑马,由永玮手下的戈什哈前后夹持着。永玮喊了声“出发”,十余匹马拐上双门大街,出了大北门,一路向北驰骋而去。

  李质颖不死心,叫手下的师爷上南海番禺的衙门查户籍。一天过去了,番三水杳如黄鹤,师爷一身倦意回到抚院。李质颖与师爷同桌吃晚饭,刑房师爷顾东升说番三水兴许是个化名,老朽活到天命年,还未碰到过姓番的人。户房师爷张鑫说你没有碰到,并不等于世上没有番姓,老朽登记鱼鳞册,遇到的千奇百怪的姓不知凡几。

  李质颖沉吟道:“假设番三水是个化名,化名同绰号一样,多少有些含义吧?”

  张鑫道:“除非相识的人才知道含义,倘若从字面来看,番字加三点水,就是个潘字。”

  “莫非是十三行的潘振承?”李质颖如梦初醒叫道,浑沌的心智一通百通,“查一查乾隆三十二年七月间发生了何种大事,非得行贿十万银两方可化解?”

  缘由很快就查到了,乾隆三十二年七月初,十三行发生教案。臬司董启祚接到密报,将同文行通译易经通,传教士殷无恙、汉森,同文行东主潘振承及大伙计打入臬狱。总督李侍尧上司狱厅干预臬司断案,所有在押疑犯均无罪释放。

  次日辰时,李质颖带刑房师爷顾东升一干人来到十三行。问话在同文行茶室进行,潘振承安排行役上过茶水,毕恭毕敬坐在李抚台面前。

  李质颖打量一下中西合璧的茶室,把目光移到潘振承身上,微微带笑问道:“潘启官,本抚奉上谕行事,望你能如实回答本抚的提问。你是否认识或听说一位叫番三水的人?”

  “番三水是末商在吕宋收容的义子,十年前来过一趟广州,后去了大吕宋。他原本是唐人村的私塾先生,偏要去做茶商。西洋人嗜好红茶,他不听劝告贩运绿茶,亏掉老本,还欠一屁股债,靠干爹干妈的接济过日子……”潘振承杜撰出另一个番三水,好让李质颖查无对证。

  潘振承滔滔不绝谈起红茶绿茶在西洋的销路,李质颖听得不耐烦,猛咳一声打断潘振承的话,“潘启官,红茶绿茶本抚以后听你介绍。末抚问你,乾隆三十二年七月初二,番三水在大北门富源钱庄存了十万两纹银,这是为何?”

  “听内人区氏说,她曾叫番三水去存过银子。”

  “缘何区氏不亲自去存银?”

  “这……这……这事不好说……”潘振承故意吞吞吐吐道。

  李质颖同师爷对了下眼,冷笑道:“你不好说,本抚替你说,乾隆三十二年七月初,十三行发生教案,李侍尧收受了潘家的巨额贿赂,才把你和同文行的伙计,还有洋教士殷无恙等无罪释放。”

  “这是两码事。董启祚是何种人?大清查办教案第一功臣,在福建清剿洋教,受到皇上的嘉奖。董臬司对洋教恨之入骨,倘若易经通真的加入洋教,他会轻易放过易经通?严禁洋教是皇上的旨意,就算李侍尧贪赃枉法,董启祚是听皇上的,还是听总督的?”

  李质颖一时给潘振承弄糊涂了,心想事实如何,可到臬司衙门查案底。“潘振承,照你这般说,十万两银子白送了?”

  “也不算白送,从那年起,李侍尧叫长随来十三行采办洋贡,都是实打实付银子。不像某些官员的长随,口口声声要行商给最便宜的价,变相勒索。更有甚者,连最低的价都不付现银,叫行商赔垫,这和直接勒索银两有什么两样?”潘振承含沙射影指责李质颖,李质颖无地自容。他在两淮盐政任上,就有收集西洋珐琅彩敬献皇上的嗜好。前一阵子,李质颖的长随李四毛打着抚台的名义来同文行采办珐琅彩,李质颖听李四毛说,他把价钱压到不可想象的低,还叫潘振承挂账,一两银子都没花。

  李质颖端起茶碗喝茶,顾东升看出东翁的窘态,插话道:“潘启官,李侍尧的长随以往都上哪几家洋行采办洋贡?”

  “同文行、逢源行、广义行。”

  李质颖不再窘迫,改用平和的语气问道:“潘启官,能否把另两家洋行的东主叫来,最好连账簿也带来,以便本抚奉旨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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